第五章 摩擦摩擦

文臻一看到那馬車便怒向膽邊生,便想上前去討回自己的黛安芬,然而車門邊並沒有掛著東西,趕車的車夫把車停下,進了路邊一家掛著裁縫招牌的屋子,從車夫的動作來看,車裏並沒有人,倒像是車夫一個人出來辦事。

文臻呵呵一笑,趁四面無人,溜上車,觀察裏頭的陳設,果然兩兩成對,齊齊整整,連坐墊的縫邊流蘇,都一根根捋得筆直,一般長短。

文臻掏出小剪刀,小心地順著邊開始剪流蘇,從第一根剪到最後一根,保持著一個不明顯的傾斜角度,務必造成“一眼看不出不對但就是已經不在一條線上會讓敏感的強迫症覺得不對勁渾身難受但是一時絕對發現不了”的效果。

剪完流蘇,選了一個桌角,用小刀在其中一個角的底下慢慢地磨,磨到只有淺淺的一部分還連著桌面,但也絕對一眼看不出來的程度,再用一點黏膠虛虛地黏住。

只要馬車稍微有震動,那桌角也就掉了。

馬車的絲簾,也剪出細微的梯形角度,一邊向裏剪,一邊向外剪。

量了量座位,在座位的正中位置,掀開坐墊,拆開坐墊底下的縫線,往棉絮裏頭均勻地撒了一遍辣椒粉。

沒帶針線,好在在底下,也不容易發現。

做完這一切,文臻撣撣衣袖,氣定神閑地走了。

她下車沒一會兒,那車夫從屋子裏出來,拿著一個布包,徑直趕車走了。

文臻手揮辣椒瓶,微笑目送。

幹完這一票,好像運氣就變好了,她很快找到了正確的路,往聞家走。

另一邊,車夫趕著騷包馬車回到一座精致講究的別院門前,有人在門口等著,道:“你怎麽一個人把車趕出去了?”

“昨兒左邊的車輪咯了一下石頭,軸承有些歪,你知道的,主子講究,看不得這些,我趁夜趕去大車行修修,順便把定做的那布條兒帶回來。放心,一路上沒人接近這車。”

那護衛皺眉道:“以後不可如此自作主張,”又道:主子嫌那床又太矮了,要回馬車兜風睡覺,你快伺候著。”

車夫苦著臉應了,將車停到門口,又將布包裏的東西拿出來,卻是兩件如船如月如藕的粉紫色布條兒,那護衛笑道:“可算是做好了?主子說這物他有大用,但單一件掛著瞧著難受,得湊齊一對。找遍全鎮也沒找著能做這個的,甚至都不曉得是什麽玩意,多虧你找到巧手裁縫。”一邊聊著,一邊進車廂細細檢查一遍,見沒什麽問題才又出來。

車夫便將那兩件東西,一左一右掛上,搖頭笑道:“這位什麽都講究個兩兩相對,也真是……”

話沒說完,便見屋子裏有人出來,趕緊噤聲。

一個高頎的人影從屋內漫步而出,月華色披風似與月色融為一體,攏著披風的手修長,指甲如綴鉆的貝一般晶瑩生光。

他邁著遊魂一般的步子飄出來,眼睛底下掛著因為認床而嚴重睡眠不足的青黑。

他飄上車,掃一眼車內,一掃始終保持整齊潔凈的車廂陳設,隨即筆直地往分外寬大的座位上一躺,閉上眼睛。

他躺了一瞬。

霍然坐起。

轉目四顧。

未見端倪。

再次睡下,這回眼睛卻閉不上了。

不對勁……有什麽不對勁……

哪裏不對勁……

簾子平平垂下,毫無褶皺,桌子四角筆直,不見絲毫印痕,坐墊平整如鏡,連流蘇都根根整齊……

因為認床已經三夜沒能睡好的某人,進入這密閉的空間內,才能安歇一會,但今晚分外奇怪,明明一切如常,卻始終有種奇異的感覺,讓他如芒在背,渾身難受,怎麽都無法入睡。

僵屍樣躺了很久,他無聊又有些煩躁,手無意識地順著流蘇一根根地捋過去。

捋過去……捋過來。

手忽然一停。

飛快地再次一捋。

霍然坐起。

低頭細細看了坐墊一眼。

一眼之下,險些罵娘。

這哪個缺德混賬幹的!

他霍然坐起,坐起的動作太大,撞倒桌角。

哢噠一聲,桌角掉落。

他一眼之下,心神震動,手中寒光一閃,對面那只桌角也掉了。

隨即他衣袖一拂,要將坐墊毀屍滅跡。

坐墊果然碎成齏粉,卻有一層紅色的霧騰起,他輕蔑地看一眼——下等伎倆,既然他已經發現坐墊有問題,自然早已屏住呼吸。

然後他就發現,手背、臉、所有露在外面的肌膚,甚至連褲襠裏……

都開始火辣辣的。

什麽玩意!

他掀車窗簾要叫人拿水,手一碰簾子,就仿佛被燙了一樣趕緊縮回,這回也不敢拂袖了,寒光一閃,簾子齊整地落地。

馬車外,隨從和車夫詫異地回頭——馬車咋了?怎麽震動劇烈,主子在裏頭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