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老相好,泡一泡

長街上行人寥落,文臻不遠不近跟著那極品一家,想著聞真真明明吊死在劉家門上,卻變成了死在自家門口。大半夜的這家人把聞真真的屍首解下來再掛到她自己家門口?聞家大娘沒被嚇死真是祖上燒香。

這一家子的缺德程度,在那一世可以換個幾萬轉發了。

劉家嬸子一路上還在數著那些禮物,不住嘀咕哪個哪個少了哪個哪個好像用過了,她家一直沒說話的老頭子嗒嗒地吸著水煙,半晌才不耐煩地說一句,“行了!東西拿回來還不知足!”

“話說得好像不知足的是我一樣,”劉嬸子眉毛一豎,“想做這被人戳脊梁骨的事的人可不是我!”

“是我又怎樣?你婦道人家懂得什麽?”

“是你你咋不自己去說,頂我在前頭當惡人?還拉扯上阿尚,平白被那潑辣貨糟踐一頓,”劉嬸子越說越氣,“要我說,你這麽巴巴要回彩禮做甚?也沒多少,何必做得這麽難看,阿尚以後在街坊面前怎麽做人?”

“怎麽做人?他功成名就光宗耀祖,有得人擡舉他,不需要特意做好人!”老頭子聲音嘶啞,“誰是去要彩禮的?只是這時節,和聞家撕擄幹凈要緊。”

“真真都死了,貴人沒道理繼續追究,你這是在怕什麽?”

“婦人見識!你以為貴人是看上聞真真?話本子看多了,盡做些飛上枝頭的夢,貴人什麽美人沒見過,至於到這鄉旮旯裏要個村姑?”

“那貴人指名要聞家姑娘是怎麽回事?”

“府衙的王老哥私下和我說,貴人要人的事,和宮裏有點關系,聞家本來有機會攀上王府,誰知道聞真真會錯意,以為要做貴人的妾,一根繩子上了吊,呵,也不瞧瞧自己,真以為貌若天仙呢。”老頭子咳嗽兩聲,氣喘籲籲地用煙杆點了點虛空,似乎要將這竿子教訓到死了的媳婦身上,“現在這一死,貴人打算落空,必定要發怒,萬一牽連起來,咱們家第一個倒黴,所以哪怕死了,這婚也得退幹凈!”

“原來這樣,那也罷了,只是想想怪可惜的,聞家要是能攀上王府,咱們也好跟著沾光,偏那死丫頭蠢,斷送自己性命,也斷送了我阿尚的好前程。”

“說來也怪,聞家這種苦哈哈,有什麽能讓貴人看上眼的?”

“是啊,聞家是外來戶,早先聽說祖上是廚子,廚子又怎樣?還不是伺候人的活計,更不要說聞仁山那個書呆子,別說菜刀,拿筷子都手抖。”

“貧苦出身,就認了命,好端端讀什麽書,真以為自個是那塊料?父女倆一個德行,不知自量!”

“聽說聞家老太太出身不錯,有不少私房……”

“這種虛話,就你這種蠢婦才會信。為這破爛婚事,白搭了我阿尚幾年的好時光!”

“沒福的賤命!”

黑暗裏,文臻蹲在熟悉的劉家墻頭上,看著這一家三口進了自家院子,劉尚進了最好的主屋,劉嬸跟進去,將那些禮品鎖進主屋的箱子裏,老兩口叮囑了幾句兒子要好好讀書,不要記掛著那沒福的狐媚子,便直接回屋去睡了。

文臻又等了一會,等到老兩口的鼾聲響起,這才跳下墻,舔開窗紙一瞧,果然,劉尚根本沒讀書,打開了箱子數那些禮品呢。

文臻又等了一會,劉尚吹燈睡覺,她悄悄地,推門進屋。

有些老舊的木板門,吱呀一聲——

迷迷糊糊的劉尚霍然睜開眼,一轉頭看見房門開了,半開的門扉間月光如扇,透白明亮地鋪展。

沒有人。

劉尚剛松一口氣,想要再閉上眼,忽然覺得不對,猛地轉頭。

床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人影!

人影見他轉頭,撩開覆面的發,沖他幽幽一笑。

聞真真!

劉尚像被大錘猛敲,整個人平平在床上一蹦,張嘴就要嘶喊,嘴卻被飛快地捂住了。

劉尚魂飛天外,下意識就想暈,但忽覺嘴上的手雖然不熱,卻十分柔軟,香氣隱隱,令他竟然不自禁心中一蕩。

一個甜美的聲音,在他耳邊輕輕地道:“阿尚,阿尚,妾身是真真啊……”

劉尚微微發著抖,聽著“女鬼”聲音嬌軟,似乎並無怨恨,月光下偷眼一瞧,那少女眸瞳烏黑,微微彎起,笑意裏三分自然媚態,果然是聞真真。

只是這笑,比活著的真真還要嬌嫩動人幾分,聲音也略有些不同,尾音上翹,藏著小勾子似的……想來做了鬼,總要和人有些不一樣的。

想起最愛的話本子裏的香艷的女鬼故事,劉尚咽了口唾沫。

“真真……”劉尚壯著膽子顫聲道,“你……你回來啦……”

“嗯……”文臻嬌嬌地道,“想你啦……舍不得我英俊溫柔的阿尚哥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