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雲番外亂生春色誰為主(第3/7頁)

他覺著自己是想看到她能有一世幸福的模樣,至少有一次是笑著死的,好像那樣他就可以安心些。

可她就是那麽慘,這一世難得嫁了個好夫君,卻在回娘家的路上被山賊殺了。眉山君趕來找他的時候,正見到他坐在雲端的馬車裏,無奈又憂郁地看著她被陰差勾魂。

“你這樣成天看著別人也不是個事。”眉山君比他還無奈,“你是怎麽了?日子過得無聊,所以觀察起旁人的輪回了?”

傅九雲想了想:“你說,我要是方才救下她,上天會給什麽責罰?”

眉山君搖頭:“誰敢改命?你別胡來,萬一弄個魂飛魄散你哭都來不及!這孩子連著十世受苦,接下來必然大富大貴,甚至貴不可言。你真為她好,就別管她。”

傅九雲默然點頭:“……也是,我近來糊塗了。”

他果然再也不去窺視凡人輪回,每日只是喝酒作畫。又不知動了什麽心思,嫌世間樂律太俗,豪情壯志地要寫一曲驚世名曲,流芳百世。後來又覺著日子太過無聊,跑去香取山拜了個妖仙為師,就近守著魂燈,和一幹女弟子們廝混逍遙,倒也快活得緊。

眉山君與他喝了幾次酒,想到他曾一直念著那少女,便提了一下:“她如今投生東方大燕國,是唯一的帝姬。這一世的命應當極好。”

不承想這句話惹出許多禍端來。

彼時傅九雲傾盡所有精力,作了半闕《東風桃花曲》,自傲得不行,拿出去與人賣弄,尋遍天下舞姬,卻無一人能跳出他要的味道。他唯有嘆息著和眉山君說:“此生無知己,偌大的中原,上下三千年,竟無一人能懂我音律。”

眉山君對音律一竅不通,半點興趣也無,但見老友近來活得有滋有味,依稀不再是那個空虛無聊的模樣,倒也替他歡喜,於是開玩笑:“你自己不會畫嗎?將心中的絕代佳人畫在紙上,使個仙法叫她跳給你看。這也容易得很。”

他說說而已,傅九雲竟真的作了畫,苦思三日才想出個仙法,叫畫裏的人現出幻相,如在眼前。

拿去給眉山君看,看得他連連點頭:“不錯,這些舞姬都是你接觸過的?果然美艷無儔。”

傅九雲微微一笑:“雖是群舞之曲,還需一個領舞的。只是領舞的人至今我也想不出該是誰,先放著吧。”

眉山君不知怎麽的就想到那十世受苦的女孩子,於是與他提起,傅九雲竟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他說的是誰,可見這些日子過得的確不賴。因聽見說她這一世命極好,他便有了些興趣:“哦?果真如此我便要去看看了。”

此時他已是香取山山主的弟子,不好把真名示人,又重操舊名公子齊,戴上個青木面具,在東方大燕混得風生水起。

百多年來,人間皇朝秘術漸漸繁雜,更兼眉山的大師兄留在宮中教導皇族白紙通靈之術。有他坐鎮,傅九雲卻有點不好意思破開結界硬闖皇宮,索性和往日一般,在環帶河邊替人作小像,或畫寫意山水,或描工筆花鳥,刻意下了仙法,勢必要造出些聲勢來,引得帝姬出宮一見,看看她過得如何。

誰知帝姬如今年齒尚幼,大燕皇族素來莊重自持,不似南方周越的隨意放縱。他在環帶河逗留半年,沒等來帝姬,卻見到了調皮愛鬧的二皇子。

彼時傅九雲正在描一枝紅梅,他有心表現,下筆更是靈動萬分。最後一點朱砂染色完畢,他撈起酒壺仰頭便飲,再一口將酒液噴在畫紙上。在眾人的驚呼聲中,四下裏飄起了細細白雪,一枝顫巍巍的紅梅盛開在每個人的眼前,好似雪裏一團火。

二皇子的眼珠子差點兒掉出來,直纏了他三四天,最後一天幹脆追著馬車一路小跑,就著車窗大喊:“五百兩?一千兩?兩千兩?先生好歹開個價!我誠心求畫!”

傅九雲撩起窗簾,淡笑道:“公子,鄙人從不賣畫。縱然是黃金萬兩也無用。”

二皇子只好改口:“請先生留步,容我再看幾眼仙畫,方才還沒看夠。”

馬車停了,傅九雲下車與他去了小酒館,沒兩下就把個二皇子灌得暈頭轉向,大約連自己姓甚名誰都要記不得,大著舌頭嘮叨:“先生……將畫借我玩賞幾日……我……我過幾天必然還你……你若不信,到時候只管去皇宮找我……”

傅九雲思索片刻,點頭嘆息:“知己難尋,你既這樣愛我的畫,豈有不答應的道理。”

這二皇子雖然稚嫩了些,脾氣倒很投緣。傅九雲將那《紅梅圖》與《東風桃花曲》的仙畫交予他,有些感慨:“這是‘東風桃花’,鄙人雖只作了半闕,可嘆世間竟無人能舞。”

二皇子眼睛一亮:“我有個小妹,生來擅長歌舞,先生何不讓她試試?”

傅九雲不大相信那苦命了十世的女孩子有什麽跳舞的天賦,一個嬌養在深宮內的帝姬,所謂雅擅歌舞,應當只是旁人的阿諛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