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九雲番外亂生春色誰為主(第2/7頁)

如此這般輪回個幾十次,石頭做的人也要被磨爛,他便開始修行,成了仙就不會再死,也沒什麽輪回可以折磨他。

“只是我修行了那麽久,依然空虛得很。”傅九雲飲了四五壇醉生夢死,居然一絲兒酒氣都沒有,眉山君只得灰著臉跑出去吐了再回來繼續喝,為他轉世後依然彪悍的體質暗暗咬牙。

“我看你每日過得挺快活。”遊蕩在女人堆裏,樂得沒邊了。

傅九雲笑了笑,眼底有些憂郁:“你若像我,死了和活著沒什麽兩樣,永遠看不到個盡頭,也會空虛的。”

眉山君默然。

仙人的壽命也是極長,可再怎麽長的壽命也有到頭的那天。死後入地府,飲下忘川水,便又是個嶄新而未知的開始了,生命的新鮮與神秘正因為未知而有趣。像傅九雲這樣的,果然不是很有趣,非但無趣,反而是個酷刑。

“要不我尋個時間,替你把魂燈點上一點,叫你稍稍歇息一會兒?”醉了酒,眉山君斜斜乜眼,大有出手幫忙的豪情。

“仙人私取凡人魂魄是個天大的罪過,何況如今世道和平,人妖難得處得融洽,何苦為一人之苦叫天下人都跟著受苦?”

眉山君只好繼續默然。

酒足飯飽,傅九雲駕著小小馬車走了,臨走時反過來安撫他:“我自有我的快活之處,你就不用多想了。”

他確實是有快活放肆的地方,沒幾年,南方諸國便將“傅九雲”三字傳了個遍。此人善音律、性風流,不知擾亂多少少女的春心,拆散多少同床異夢的夫妻。男人提起他便恨得咬牙切齒,女人提到他便是小鹿亂撞,雙頰羞紅。

數千年積累下來的風流手段,令他無往不利,對女人似真似假,叫她們如癡如狂。

眉山君以為他會繼續這麽過下去,豈料某日傅九雲忽然找上門,這次卻不是送酒,依稀竟有些心神恍惚,道:“有個姑娘……有些可憐,替我看看她的命數。”

眉山君極納悶,隨他駕著牛車去到一處戰場。那裏鏖戰正酣,硝煙四處彌漫,血腥臭氣沖天。他情不自禁皺起眉頭捂住鼻子,無奈問他:“這是做什麽,來這種地方?”

傅九雲並不說話,只是指了指南邊。那裏有幾架破舊戰車,七七八八的屍體倒了一地,戰車上架著大鼓,只有一個纖弱的、滿身是血的少女還堅持著奮力擂鼓,高聲叫嚷鼓舞士氣。她幾乎成了血人,還不停地有血從那單薄的甲胄裏一層層滲透出來。可是擂鼓的動作還有呼喊聲卻一陣強過一陣,至死也不放棄。

“這些日子我待在南邊的周越國,做些替人作小像賺錢的行當。這女子是周越三公主,與她……無意相識。如今周越為蠻族侵略,幾近滅國。你替我看看她的命數如何,還能活下去嗎?”

眉山君大吃一驚:“你要救她?萬萬不可!這女子眉間滿是黑氣,頃刻間就要命赴黃泉。你救她就是逆了天道,必然遭罰!”

傅九雲眉頭擰緊,再也沒說一個字。眼睜睜看著三公主流盡體內最後一滴血,一縷香魂幽幽離體,為陰差們勾走了。

眉山君見他神色陰沉,心裏微微有些了然:“九雲,你喜歡她?”

傅九雲像是驚醒了似的,猶豫了一下,搖搖頭:“也不是……只是,有些不忍……”

當日他在護城河邊為女子作小像,三公主扮作男人來找他,笑靨嫵媚,神態天真,實在是個很可愛的女子。她來並不是為了夜奔,不過拿著他的一幅畫,很認真地問他:“為什麽你名字叫傅九雲,可畫上的印鑒卻是公子齊三字?”

頭一次被人問這種問題,傅九雲難免失笑:“上古有畫聖平甲子,為何他還有個名字叫姜回呢?”

三公主恍然大悟,這麽簡單的問題,她居然還巴巴跑出來問人,丟人得很。

那天,她的臉比晚霞還要紅。傅九雲覺著,漫天的晚霞仿佛都被比了下去。

可她如今香消玉殞,就在他眼前。

傅九雲在眉山居逗留了很久,每日只是悶頭喝酒。眉山君在這方面不甚通,既然他說不是喜歡三公主,那必然是因為見到有女人死在面前,所以心裏不快活,於是不時拿話與他做排解。

後來傅九雲只問了一句:“她可有轉世?如今是投胎在何處?”

眉山有小烏鴉做第三只眼窺視人間,很快便得了確切消息:“如今投胎去了西方齊光國,還是做女子。不過命不大好,只怕活不過十七歲便要病死。”

於是傅九雲走了,這一去又是近百年,在暗處看著她體弱多病的模樣,偶爾想要出手相助,想到這是有逆天道的行為,只好把沖動壓下去。

這少女不知造了什麽孽,接著投胎好幾次,沒一次好命的。不是多病就是貧窮,要麽就是被夫家虐待,早早夭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