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太子的邀約

羊到底是沒烤成,傅九雲倒是買了些牛肉,切成巴掌大小的薄片,放在鐵絲網上細細炙烤,撒上些許鹽末油脂,香氣四溢,覃川差點兒把舌頭咬下來,連誇好吃的工夫都沒有。看不出,他居然真的會做菜,而且手藝極好。

兩人正為最後一塊肉的歸宿而大辯特辯,忽聽竹林外一陣淩亂的腳步聲,像是有許多人要闖進來。傅九雲仔細聽了一陣,點頭笑道:“被小瞧了,那皇帝居然只派了兩百人來圍剿。”

覃川瞬間便悟了,估計是天原皇帝覺著臉面盡失,惱羞成怒,索性派了人馬來圍剿他。估計這一番動靜也有試探之意,看這個傳說中的高人究竟有多高。她趁著傅九雲側耳聽動靜,急忙搶了最後一片牛肉塞嘴裏,含糊不清地說:“你招來的,你自己解決。”

傅九雲在她臉上擰了一把:“回頭和你算賬。”

他隨手抓了一把小石子拋出去,一落地便化作金光閃閃的天兵天將,每個都有兩三人高,往竹林外一站,唬得外面那些士兵紛紛倒退。沒過一會兒,竹林裏緩緩飛出一只雪白的小鴿子,在領頭將士面前繞了兩圈,落在他掌心,卻化作一張白紙,上面只寫了兩個字:請回。

兩百人馬霎時沒了士氣,不戰自敗地走了。

俗話說,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覃川本以為那天原皇帝會再派更多的人來圍剿,誰知一等就是十天,沒等來圍剿,卻在竹林外收到了一個天青色的信封,用細細的鐵箭釘在一根青竹上。

取下一看,上面的印鑒令她眉毛一跳——是天原國的太子。

打開信紙,劈頭兩個字便讓她的心沉了下去——“大燕帝姬,別來無恙否?月十五,昊天樓,盼卿有雅興,一同賞月飲酒。”提也沒提傅九雲,對方根本就是沖著她來的,也早知道她與傅九雲混在一處。

或許她早知道這一天會來的,那次沒能殺掉太子,他只需細細調查一番,便能摸清她的真實身份。不過更讓她驚愕恐慌的,並不是身份被識破,而是信封中另附的一個東西。

那是一截巴掌大小的綢緞,紫色,用暗暗的青黑線繡著密密麻麻的雲紋。

認識的人裏,只有左紫辰才會穿這種顏色的衣服,只有他,再沒第二個。

覃川把信紙撕成碎片,一顆心在胸膛裏時緊時松,身體仿佛在濃稠的水裏緩緩下墜。幾乎是本能,她立即回頭往竹林後的瓦屋看去,瓦屋前空蕩蕩的。她愣了好久,想起傅九雲應當正在廚房做飯,如今做飯做菜都輪到他來弄了。

她在竹林前想了很久很久,久到脖子上的肌肉都開始發酸發疼。

大風拂過竹林,葉片紛紛墜落,覃川突然動了一下,像驚醒了似的,將那塊碎布塞進懷中,轉身走了回去。

八月十五,月明風清,夜風裏帶著桂花的甜蜜香氣。這是個合家團聚、把酒賞月的好日子。覃川在竹林外燒了些黃紙,莊子裏還有賣錫紙做成的小月餅小酒具之物,一並丟在盆子裏燒了。

火光跳躍,她面上少見地露出一絲悲戚之容,連一向纏著傅九雲的猛虎也默默無語地臥在她腳邊,不再吵鬧。

“或許我再見不到你們了。”她低低說著,伸手摸了摸牛皮乾坤袋,已經被點燃一縷精魄的魂燈異常沉重,“此去兇險異常,但無論如何,我會把魂燈真正點燃的。”

風聲幽咽而過,沒有人回答她。回頭看了一眼,傅九雲屋裏的燈亮著,應當是在畫畫。是該走的時候了。覃川摸了摸猛虎的腦袋,笑了一下:“你去陪著他,別再跟著我。”

猛虎極不甘地低吼,雖說它被傅九雲好吃好玩的臨時收買住了,但它還是一只很有風骨的靈獸,絕不會拋棄真正的主人。

“好啦,快去!”覃川推了它一把,“你留著他或許還不會發覺什麽,別給我礙手礙腳的。”

猛虎委屈地捂住臉,從爪子縫裏瞅著她真的走了,眼淚都要流出來,嗚嗚咽咽地跑回去蹲在傅九雲窗下哭,哭得傅九雲不得不開窗,嘆道:“春天早過了,老虎難不成都在夏天發情?”

窗下只蹲著一只眼淚鼻涕撲簌簌往下掉的猛虎,他一怔:“你主子呢?”

猛虎當然是不會說話的,傅九雲忽然感到一絲心驚,放眼望去,竹林裏幽深漆黑,夜風撲打在面上,原本應當在林中燒紙的那個人影,早已消失不見了。

昊天樓位於城東,與擅長制作各類佳肴的清風樓不同,這是一家純粹的酒館,嗜酒之人才愛來的地方。八月十五,城內大部分飯館酒樓都早早打烊,獨它一家燈火通明,熱鬧非凡。

覃川一襲白衫娉婷地走進昊天樓,霎時引來眾多目光追隨。

太子就在眼前,自上次刺殺他未遂,已是過了好幾個月,他一點兒也沒變,除了臉色發青,像個死人。這次他身邊還跟著一個青年人,修眉俊目,面上帶著笑,甚至笑得有一絲靦腆,一眼望著便會產生想要親近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