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等到記憶都回來的那天,我們又會是怎樣(第4/5頁)

他沒回答,彎腰趴在窗台上,面無表情定定看著她,眼底的淚痣令他此刻看上去憂郁而冷漠。覃川不敢動,不知為什麽,也不敢與他對視,狼狽地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看得入神。

不知過了多久,傅九雲才低低開口:“你去睡吧,不用做別的。”

覃川忽然間心慌意亂,匆忙答應了一聲,轉身就走。

他忽然又輕聲道:“小川兒,說謊也要理直氣壯,別總是孤零零的模樣。我和左紫辰不同,我有眼睛,我什麽都記得。”

她吃驚地回望,傅九雲卻合上了窗戶。

覃川怔怔地站了好久,一時想沖進去抓住他大聲詢問這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一時又想裝作什麽也不知道,裝傻充愣回去睡覺。她微微動了一下,咬咬牙,還是裝作什麽也沒發生的模樣,進屋鋪床睡覺。

時隔那麽多天,傅九雲終於還是回來了,可惜今晚氣氛糟糕透頂,他背對著她躺在床上,被子蓋到肩頭,動也不動。他不動,覃川更不會動。她小心翼翼鋪好床,縮在床板的小角上,也拿背對著他,咬死嘴唇半個字也不說,好像和他較勁似的。

朦朦朧朧睡到一半,感覺有人在輕輕摸她的頭發,溫柔而且充滿了愛憐,像是一個夢——她也只能當作夢。

有人在頭頂輕聲問她:“左紫辰真有那麽好?”

她實在不願想起這個名字,索性把腦袋縮進被子裏,裝作睡著的模樣哼兩聲。腦海裏浮現出許多場景,紛亂不可捉摸,最後不知怎麽的就這樣睡著了,夢見那年她偷偷出宮玩,左紫辰一路默默相陪,對她特意換上的新衣視若不見。她惱得不行,故意多走了好多路,結果新鞋子把腳磨破了,只好坐在路邊發呆。

那時候,他還是個少年,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眼看天要暗下來了,再不回宮只怕兩人都會被罵死。可他又不敢與她肢體接觸,她是帝姬,身份尊貴,他高攀不起。

後來還是她看不下去,發脾氣問他:“你不是在修仙嗎?連個簡單的通靈術都不會?”

他恍然大悟,喚出地靈編了一頂藤轎,伸手去扶她,仿佛她整個人都是烙鐵,燙得他微微顫抖。好容易將她放進轎子裏,他低聲道:“帝姬,微臣得罪了。”

她神色冷淡別過腦袋,聲音也冷冷的:“什麽微臣,你算什麽臣!”

他只好改口:“屬下……”

她繼續生氣:“什麽屬下!”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天邊晚霞妖艷濃厚,抹了兩人一身的紅暈,他才背對著她,聲音很輕:“你今天很美,我很喜歡。”

……

覃川在夢中翻了個身,眼淚滾在一只溫熱的掌心裏。

俗話說,姜還是老的辣,雖然前一天龍王和山主鬧得不大愉快,不過隔天兩人就和什麽也沒發生過一樣,又開始在筵席上互相吹捧,說得天花亂墜。

覃川今天又吃多了,撐在案上聽著他們的場面話,睡意一陣陣湧上來。怎麽看那個白河龍王都是白白嫩嫩憨厚善良的胖大叔一只,當真人不可貌相,他心裏那些小九九,山主又了解多少?

她打了好大一個呵欠,旁邊的翠丫拉拉她的袖子,低聲道:“川姐別這樣,叫別人看見了多不好啊。”

覃川扭頭笑眯眯地看著她紅潤的臉頰。看樣子狐十九果然吃了教訓,沒敢回去再找她,翠丫又恢復了往日的生龍活虎。覃川說:“你今天非拉我坐在前面,有什麽好東西要我看?”

今天她本是不打算來的,奈何翠丫死活不依,不但要把她拽出來,還非要占個前排的位子,只說要她陪著看好東西。天知道小姑娘藏著什麽秘密心思。

翠丫臉上一紅,絞著手指低頭道:“也……也沒什麽啦。昨天十九和我說了,今天他要跳劍舞,是領舞的那個呢!所以我想靠近點看……”

“……你喜歡他?”不是吧,才認識多久就喜歡上了?

翠丫愣了一下:“倒也談不上喜歡,不過他長得好看嘛……我舍不得拒絕。”

覃川突然慶幸這孩子不是個男人,否則以其花心風流的程度,只怕傅九雲拍馬也追不上。她下意識地朝高台上望去,優伶們都柔順地坐在龍王下首,狐十九臉色發白,勉強與別人說笑,兩只胳膊卻用白布包了個結實,不要說領舞,動一下都有困難。

她幸災樂禍地笑道:“翠丫,你的十九今天不能領舞了呢。”

翠丫急忙擡頭張望,小臉頓時垮了:“啊!怎麽會這樣!等下我去問問他!難道是受傷了?”

只怕你去找他,人家也不敢見……覃川心虛地喝了一口茶。

通明殿內正是熱鬧的時候,忽聽殿門吱呀一聲打開,三四名面容俊俏的男優伶每人手捧著一只托盤,畢恭畢敬地跨進來,跪在地上朗聲道:“參見龍王大人!參見山主大人!這是龍王大人專程帶來的美酒佳釀,取了白河水底的香草加上各類珍稀藥材,糅合蜂蜜釀制而成的‘相逢恨晚’,請諸位大人品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