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回首又見他與她(第3/5頁)

最後一天醒來的時候,沒有淚也沒有痛,她所余的只有茫然。突然大徹大悟。

大抵人的心能裝的感情也只有那麽些,再多就不行了。她喜歡人心的這種脆弱的自我保護,還有自我欺騙。

現在好像能比較平靜地擡頭了,覃川扭動僵硬的脖子,朝左紫辰那邊看一眼,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怎麽了?你眼皮在抽筋?”傅九雲突然開口,大約是終於受不了一個醜女在自己面前作怪。

覃川趕緊低下頭:“沒……沒有……那兩位大人如此美貌,簡直是天人下凡,小的看傻了……”

她的聲音不大,可是殿裏突然安靜下來,這句話就顯得極為突兀,人人都不由自主望著她,覺得她膽子不小。

左紫辰突然退了一步,捂著鼻子打個噴嚏,沒過一會兒,又打了個噴嚏。眾人傻傻地看著這位天人般俊美的男子,接連不斷地打噴嚏。形象……那個,當然還是很光輝的。

覃川別過頭不看他,原來他這對香味臭味都敏感的鼻子就算修仙也沒修好。

玄珠眉頭微蹙,聲音冷若寒冰:“殿內臭氣熏天,取水來。”

她身份特殊,在香取山仍有四個婢女服侍,一聲吩咐,四個婢女早從外面的清池裏舀了滿滿四桶水,提到門口。

玄珠淡道:“潑。”

嘩啦啦——覃川突然覺得全身一涼,她站得靠前,四桶水倒是有大半都潑在她身上了,淋個透心涼。

“再潑。”玄珠望著殿梁上的遊龍戲鳳,語氣淡漠。

直到潑了十幾桶冷水,雜役們才突然反應過來,哭喊著跪地求饒。她卻視而不見,只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拔開瓶塞,在左紫辰鼻下晃了晃。

四個婢女察言觀色,厲聲高喝:“沒眼色的蠢貨,還不滾?!”

雜役們小聲哭泣著,連滾帶爬地逃出凝碧殿。覃川在臉上抹了一把,卻弄了滿手脂粉,不由苦笑,自知現在的容貌必然荒謬無比。她顧不得擦幹凈,拔腿跟上人群,繼續趁亂走人。

傅九雲抱著胳膊在旁邊悶笑,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從身邊擦肩而過,一股淡而幽然的體香忽然鉆入鼻腔,雖然味道極淡,被桂花頭油的香氣蓋著。可能是由於渾身濕透,頭油也被沖掉不少,那味道便一閃而過。

他閃電般伸手,一把抓住了覃川的胳膊。她吃了一驚,急忙回頭,驚疑不定地看著傅九雲,他在笑,眉眼展開,有一種獨特的天真。

“看你可憐,二錢銀子還給你吧,下次買個好點的桂花頭油。”

把銀子塞進她冰冷潮濕的手裏,再拍拍她花裏胡哨不成樣子的臉,放開了手。

他的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進入內裏的第一天就是那麽不平凡,聽說當晚領頭管事差點兒被趕出去——玄珠惱他將凝碧殿弄臟,當場就要他收拾包袱滾蛋。領頭管事那麽大的年紀,哭成個淚人。後來還是別的弟子勸解,說他在這裏做了二十年,也算個老人家了,總得給他幾分面子,才保住他繼續做內裏管事。

眾雜役見識了玄珠的威嚴,頓悟內裏原來並不是什麽仙境寶地,反倒比外圍還要可怕。人家管事二十年的老臉面都沒人理會,何況他們這些庸人?自此專心幹活,男雜役們舍棄一切勾搭之心,女雜役們脫下所有精心打扮,將那些胡思亂想的心思盡數收拾起來。

所幸內裏地方大,房子多,每兩人住一個空蕩蕩的大院落,待遇比外圍好了十倍不止。

那天晚上,除了翠丫一直懊惱關鍵時刻再次暈倒,沒見到紫辰和玄珠兩位大人,讓覃川的耳根不得清凈之外,其他一切都還是很順利的。

隔日起個大早,各自拿著令牌去臨時開辟出的雜役房領工具,覃川因見翠丫依舊嘟著個嘴,悶悶不樂的模樣,便笑:“你到底是氣沒被九雲大人親到,還是氣沒見著玄珠大人他們?”

“都有。”翠丫揉著眼睛,這孩子一夜氣得沒睡好,眼泡腫得好似被人打了一拳,“川姐,你說我怎麽那麽沒用,總在關鍵時刻丟人現眼?”

覃川心裏有鬼,呵呵幹笑兩聲,試探著問:“那……那要是你真的被九雲大人親了,你怎麽辦?”

“什麽怎麽辦?親就親唄……我又沒想要嫁給他,要個吻也算圓個夢。”

原來……原來人家這麽想得開,倒是她多事了。覃川想起自己昨天險些被傅九雲認出來,這次輪到她懊悔了,把牙咬得咯吱咯吱響。

臨時雜役房門口已經排了老長的隊,雜役們有條不紊地憑令牌取工具。輪到覃川的時候,交出令牌,卻只拿到一個小瓷瓶、一個長柄銀勺。她仔細研究了很久,也沒弄明白這兩個東西怎麽用。

“照料花園,難道不用水桶啊扁擔啊什麽的嗎?”覃川虛心向女管事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