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6/8頁)

到此時,鳳九才驚覺,她長這麽大,宋皇帝葉青緹再加上個息澤神君,被迫嫁出去三回,滄夷神君處算是欲嫁未遂一回;且此時一邊擔著個寡婦的名號,一邊被迫又有了個夫君。自然,這等經歷對他們當神仙的來說並不如何離奇,離奇的是,她到此時竟仍對閨房之事一無所知。當年追東華時追得執著,她竊以為有了這層經歷,謙謹說自己也算一顆情種了,但天底下哪有情種當成她這個樣子?

從前沒有細究,今日前後左右比一比,究一究,壽與天齊的神女裏頭,她這顆清純的情種連同她十四萬歲高齡才嫁出去的姑姑,在各自的姻緣上,實在是本分得離譜,堪稱兩朵奇葩。

她娘家的幾位姨母時常深恨她長得一副好面皮,竟沒有成長為一個玩弄男仙的絕代妖姬,實在是很沒有出息,見她一次就要嘆她一次。她今日恍然,自己的確令赤狐族蒙羞。從前在姨母們唏噓無奈的嘆息中,她還想過要是她能將無情無欲的東華帝君搞到手,就會是一樁比絕代妖姬還要絕代妖姬的成就,屆時定能在赤狐族裏頭重振聲威,族裏所有的小狐仔都會崇拜自己。追求帝君沒有成功,她才明白原來絕代妖姬並不是那麽好當的。而如今她連這個志氣都沒有了,都遺忘了。

她想了許多,只覺得,這些年,她實在是把自己搞得清純得過了頭,有空了還是應該去市面上買幾本春宮——那種冊子不曉得哪裏有得賣。

枯柴被火舌燎得畢剝響動。她方才施術從洞外招來幾捆濕透的柴火烘幹,一半點著,一為驅寒,一為驅蛇,另一半撚細拍得松軟,又將身上的紫袍脫下來鋪在上頭,算臨時做給息澤的一個臥床。她覺得她那件紫袍同息澤身上的頗有些像,但也沒多想什麽。

此時火光將山洞照得透亮,水月潭雖是個混亂所在,倒也算福地,周邊些許小山包皆長得清俊不凡,連這個小山洞都比尋常的中看些。

他們暫居的這處,洞高且闊,洞壁上盤著些許藤蘿,火光中反射出幽光。小潭旁竟生了株安禪樹,難為它不見天日也能長得枝繁葉茂,潭中則飄零了幾朵或白或赤的八葉蓮,天生是個坐禪修行的好地方。

息澤神君躺在她臨時休整出來的草鋪上,臉色依然蒼白,肩頭被猛蛟戳出來的血窟窿包紮上後,精神頭看上去倒是好了許多。

鳳九慶幸蛟角刺進的是他的肩頭,坐得老遠問:“現在你還疼得慌嗎?可以和你說話了嗎?”

息澤瞧她幾乎坐到了洞的另一頭,皺了皺眉:“可以。”補充道,“不過這個距離,你可能要用吼的。”

鳳九磨蹭地又坐近了幾寸,目光停在息澤依然有些滲血的肩頭上,都替他疼得慌,問道:“它撞過來的時候,你怎麽不躲開啊?”

息澤淡聲:“聽不清,大聲點兒。”

鳳九鼓著腮幫子又挪近幾寸,恨恨道:“你肯定聽清了。”但息澤一副不動聲色樣,像是她不坐到他身旁他就絕不開口。她實在是好奇,抱著雜草做的一個小蒲團訕訕挨近他,復聲道:“你怎麽不躲開啊?”

息澤瞧著她:“為什麽要躲,我等了兩天,就等著這個時機。不將自己置於險地,如何能將對方置於死地?”

他這個話說得雲淡風輕,鳳九卻聽得心驚,據理反駁道:“也有人上戰場回回都打勝仗,但絕不會把自己搞成你這個模樣的,你太魯莽了。”但她心中卻曉得他並不魯莽,一舉一動都極為冷靜,否則蛟角絕非只刺過他的肩頭。她雖未上過戰場,打架時的謀劃終歸懂一些。不過鬥嘴這種事,自然是怎麽讓對方不順心怎麽來,鬥贏了就算一條好漢。

息澤卻像是並未被激怒,反而眼帶疑惑:“近些年這些小打小鬧,你們把它稱之為戰場?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罷了。我今次這個也談不上什麽戰場,屠個蛟是多大的事。”

鳳九幹巴巴地道:“此時你倒充能幹,倘若用術法就不是多大的事,你為什麽不用術法?”

這個問題息澤思忖了一瞬,試探道:“顯得我能打?”

鳳九抄起腳邊一個小石頭就想給他傷上加傷,手卻被息澤握住,瞧著她低聲道:“這麽生氣,因為我剛才親得不夠好?”

鳳九捏著個小石頭,腦中一時空空,話題怎麽轉到這上頭的她完全摸不出名堂,他們方才不是還在談一樁正經事嗎?她遲鈍了片刻,全身的血一時都沖上了頭,咬牙道:“他們不是說你是最無欲無求的仙?”

這個問題息澤又思忖了一瞬,道:“我中毒了,蛟血中帶的毒。”

鳳九瞧著他的臉,這張臉此時俊美蒼白,表情挺誠懇,鳳九覺得,這個說法頗有幾分可信。息澤近日不知為何的確對她有些好感,但遙想當日她中了橘諾的相思引,百般引誘他,此君尚能坐懷不亂,沒有當場將她辦了,他雖有些令人看不透,但應是個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