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這次被帶進來的是一個年輕後生,瞧著不滿二十,身子很是瘦削,滿是塵土折痕皺巴巴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空蕩蕩的像是竹竿撐著,那人被黑衣大漢推進來後,就站在桌子面前,垂著頭,不出聲,也不求情,始終沉默。

顧懷陵等了片刻,那人始終不言不語,擡眼看向那人身後站著的一個國字臉大漢。

“能否告知我他的具體情況?”

大漢拱手,恭敬道:“回顧公子的話,此人名叫張林,是安漢祁水村人,年十九,已在賭場存生三年。”

已在賭場存生三年?

顧懷陵仔細觀察他的穿戴,才發現滿是灰塵的衣裳也是一身黑衣,塵土斑駁的衣袖中隱有痕跡,顧懷陵看向黑衣大漢的袖口出金銀雙線暗紋了一條盤蟒,再看那人的袖口,雖袖口十分贓汙,但仍能看出蟒形。

所以這個人是在賭坊做事的。

“他犯了什麽過?”

大漢道:“幫人出老千。”

果然是在賭坊做事的,顧懷陵心裏暗自度量,又問:“出老千,在你們這裏,是怎麽罰的?”

大漢有問必答。

“主犯沉石丟河裏喂魚,從犯獲利,一百兩一根手指。”

顧懷陵下意識去看張林的手,十根手指都在,所以他得的錢在一百兩以下?似乎看出了顧懷陵的想法,大漢猙獰一笑,“這小子得了一千三百兩,超過一千兩和主犯一樣,今晚就要拉去沉河了。”

沉河二字一出,一直沉默垂頭的張林抖了抖。

顧懷陵的視線劃過他慘白的臉色,側頭看向俞墨。

葉宴之是等著那老漢來求。

那自己呢,自己要做什麽?張林根本就不求情,從頭到尾就只抖了一下,他要做什麽,或者說要讓自己對他做什麽?

顧懷陵定定看著俞墨,等著他開口。

俞墨垂眸看著手裏的茶杯,神情散漫,狹長鳳眸懶洋洋的,修長指尖輕轉,茶杯在他手裏左右回轉,還能五分的澄紅的茶湯隨之搖曳,將俞墨淡漠漆黑雙眸也添上了一層若有似無的妖冶紅光。

顧懷陵只看了一會就收回了視線,因為知道自己不出聲,俞墨就不會出聲,就算自己問了,得到的也可能是假話。

剛才俞墨對葉宴之那一連幾個的陷阱顧懷陵記得清清楚楚。

張林依舊沉默,瘦竹似的身子直愣愣的杵在那。

顧懷陵仔細回想他進門的伊始到現在,發現沒有任何的頭緒,他連訴求都不曾言,唯一對外的表現就是聽到沉河二字的時候抖了一下。

怕沉河,怕死?

顧懷陵起身朝著張林走了過去,走進後發現他比遠看時還要瘦,衣衫貼在他的身上,連胸前的肋骨都清晰可見,臉色不僅白還泛著青色,這種淡淡的青色看著很不吉,像覆上了一層逐漸腐敗的死氣。

顧懷陵站在張林面前,垂眸看著他。

“想活著麽?”

張林身形眼見的一僵,慢慢擡頭,布滿血絲的雙眼漸漸向上看著顧懷陵,眸中滿是癲狂,看著他嘴角詭異向上的時候顧懷陵就心中一震,擡腳欲後退,誰知看似一推就倒的張林動作非常迅速,顧懷陵回神之際,他的手就已經掐住了顧懷陵的咽喉。

顧懷陵試著動了動,居然一點也掙不開,也因為顧懷陵掙紮的動作,更加的激怒了張林,掐著顧懷陵咽喉的右手猛的一緊,顧懷陵呼吸頓滯,連話都說不出來。

張林掐著顧懷陵的脖子讓他面向俞墨,急促沉重緊張甚至隱隱快意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三爺,放我走,不然我就要了這個小子的命!”

為了證明自己的話,下手力道更重,顧懷陵表情更為痛苦的看著俞墨。

俞墨放下手中把玩的茶杯,擡眸,竟是直接忽視了張林,漆黑的雙眸直視顧懷陵皺著的眉眼,嘴角漸漸上揚,好整以暇的問他,“我有說過我會保證你的安全嗎?”

顧懷陵瞳孔微縮,俞墨繼續道。

“已經告訴過你他在賭坊存生三年了。”

偏頭,笑的有些揶揄得意,“還是你以為,我這場子會收手無縛雞之的人?”

顧懷陵神色一定,視線看向了左右,這才發現站在左右兩側的黑衣大漢門腳都沒挪一下,冷漠的看著自己被擒。

閉眼。

是自己大意了。

從出門那一刻俞墨就帶了聲勢浩大的一群人,進賭坊後進包房後,又隨處可見黑衣大漢,這還是他的賭坊,又見這張林瘦的只剩骨頭好似一推就能倒,自己就以為這裏是安全的。

“我今天要教你兩件事。”

俞墨從椅子上起身,座椅後移發出一陣聲響,這個聲音似乎刺激到了張林,他掐著顧懷陵咽喉的手在抖,又越發的用力。

喉間疼痛讓顧懷陵一瞬間咬牙。

俞墨徑直往這邊走來,步伐輕又緩慢,唇邊始終噙著若有似無的笑,而和俞墨相對的是張林,隨著俞墨的動作,他徹底緊張起來,俞墨走一步,他手中的力氣就足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