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外面看著門庭偏小,誰知進去後竟是大有乾坤,左右延伸極廣,大廳很是闊朗,整個陳設皆是原木姜色,擡眼看去,數張長桌整齊擺放,梁上的大紅燈籠高懸,暈紅的燭光將木色蒙上一層模糊暗影。

進入賭坊後,跟著俞墨的那群黑衣大漢就魚入深塘很快分散在賭坊各處,只余俞凜還在後面推著葉宴之的輪椅。

葉宴之坐在輪椅上,看著賭坊的種種,偏了偏頭。

說實話,進來之前,葉宴之對賭坊的印象是停留在道聽途書,停留在“一夜暴富”“褲衩都輸沒了”“家破人亡”“亡命賭徒”等等這些詞匯上。

誰知進來後,吆喝喧天,這邊“大大大”那邊“小小小”,不時的加入開盅後的興奮大喊或者悔恨哀嚎,暈紅的燭光照在他們或興奮或扭曲的臉上,雖有些光怪陸離,但和傳聞中的那些賭坊動輒就血腥的暴力,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

葉宴之如此想。

顧懷陵亦如此想。

進門伊始就緊繃的肩胛骨微微放了下去,葉宴之還起了好奇的心思,指著遠處圍著的一桌人,“那邊是在賭什麽?”

隔的有些遠,他們圍的嚴嚴實實看不清楚,只能大約聽見什麽“快快”“打它打它”“要斷它的腿”之類的話,顧懷陵也跟著看了過去。

身後的俞凜答道:“那邊在鬥蛐蛐兒。”

“鬥蛐蛐也賭?”問話的是顧懷陵。

俞墨點頭,“客人想賭什麽,我們就給什麽。”

見兩人頗有興致,俞凜就給他們介紹了一番,不僅有常見的投擲長牌等物,蛐蛐兒,鬥雞,鬥狗甚至鬥魚都有,兩個賭坊生客聽的一臉驚奇,早已混忘了先前的拘謹。

走在前面的俞墨意味不明的勾了勾嘴角。

“難得來一次,要不要賭著玩一會?”

“輸了算我的,贏了你們拿走。”

俞墨回身,看著顧懷陵葉宴之,葉宴之有些躍躍欲試,顧懷陵擡手指向右側,“那邊在賭什麽?”

這裏的賭徒,不僅有各色男子,女人也有,但幾乎都是上了年紀,或滄桑或小有富裕的中年婦,但顧懷陵指著的那一桌,站了三個妙齡姑娘,隔的有些遠看不清模樣,只能看見她們纖細的身姿和懼怕膽顫的垂首。

俞墨笑了,“人啊。”

葉宴之瞬間擡眼看向俞墨,俞墨垂眸睨著他,輕笑,“雞狗魚能賭,人自然也能賭。”

說罷就不看兩人大變的神色,繼續轉身向前往二樓走,自有人上前,和俞凜一左一右的擡著葉宴之的輪椅上樓,兩人都是練家子,擡的很穩沒有一絲顛簸,葉宴之還能分神側著頭去看那一桌賭人的。

上了樓梯看的更分明了些,葉宴之清楚的看見了那三個姑娘眼裏的淚,其中一位緊緊看著桌上的骰子,和男人興奮的神情截然相反,她的臉色瞬間煞白,搖搖欲墜。

俞墨帶著兩人上了二樓,二樓就一個包房,推門進去,桌椅長塌,是常見的陳設擺設,俞墨掀袍入座,俞凜讓椅子移開,把葉宴之放在了俞墨的左手邊,顧懷陵正要往左邊走,俞墨點了點右邊第一個位置。

“你坐這。”

顧懷陵依言坐在了俞墨的右手邊。

桌上已放整套紫檀茶具,俞墨凈手煮茶,不多時,茶煙淼淼,清淡茶煙縈繞鼻尖,將茶湯七分的茶杯遞給顧懷陵,顧懷陵雙手接過。

“多謝。”

俞墨頷首,淡淡道:“茶還不錯,嘗嘗看。”

茶湯澄紅清澈,細嗅香味清冽,輕輕抿了一口,有些寡淡的味道在口中蔓延,顧懷陵詫異挑眉,這不像好茶的滋味,誰知茶湯細嘗之後入腹,唇齒香濃忽然炸開,既甜又濃,顧懷陵眼睛一亮,“好茶!”

俞墨微笑,放了一杯在葉宴之面前。

葉宴之垂著眼簾,有些出神的模樣,俞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桌面,葉宴之回神,動作極快的喝了一口茶,有些被燙到了,皺了皺眉。

俞墨看在眼裏,並沒多說什麽,側頭看著俞凜,“帶進來。”

俞凜領命出去,俞墨低笑著說了一句,“帶進來的這個人,是下面三個姑娘的爺爺。”

葉宴之微怔,然後馬上看向門口。

兩個壯漢提著一個幹瘦的老頭進來,老頭發半白,黑黃的臉上滿是皺紋,壯漢手一松,老頭滾倒在地,趴在地上的手指幹瘦,指尖黑黢黢,就一很常見的農村老漢。

那老漢一看到俞墨就跪在地上不住磕頭求情。

“三爺,再寬限些時日,再有一個月,再給一個月一定把銀子給您湊齊了!”

“求三爺開恩!”

“…………”

他磕的實在,砰砰砰數聲下去,黑黃的額頭眼見的開始紅腫,似乎怕的很,整個人都在發抖,幹枯瘦小的身子縮成一團,花白的頭發說著他已經年近古稀的年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