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顧懷陵本沒想挑明的,時間太短,只是有一點兒苗頭,本不欲理會,想著等酒方的事了軟軟回了家,不見面,這種模糊的愛慕可能就沒了,誰知,今天就看到了他買的這本書。

那就只能委婉挑明,做的越多,羈絆就越多,到時候更難割舍。

看著葉宴之蒼白的臉色怔然的眼,顧懷陵閉眼,心裏一聲長嘆。

平心而論,雖才相處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但葉宴之確實是個好兒郎,雖出身富裕亦不驕不燥也很能吃苦,他亦聰明,若肯用心讀書,將來未必沒有出路,可他和軟軟,確實不行。

因為兩人來至截然不同的生活環境。

就拿今天中午吃飯來說,很小的一件事,自己和他小酌了幾杯,上酒時得知那酒一壺一兩,自己和軟軟都覺得太貴了,而他是反問還有沒有更好的,那是一種很自然而然的態度,沒有看不起的意思,他就是覺得這酒不好。

自己同他住在一個屋子,有時候他睡迷糊了會聽到他喊人倒水,聽名字應該是貼身丫鬟之類的,喊了幾次,名字都不一樣,貼身丫鬟都好幾個,他的一言一行,一起一臥,都和自己有著細微的差別,那是大族自小培養的矜貴。

若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平白來了個金龜婿,誰不想要?只要他對軟軟好,自己沒有理由拒絕,可是———

雖然他把家事說的模糊不清,但自己大約能猜出是因為錢,他一個少年郎遠走他鄉,家裏的生意估計都被叔伯瓜分了。

是,他現在人在這裏,也沒人來找他,萬一呢,萬一人找來了呢?

最壞的可能就是他的族人找來了,自己只是他的同窗,就算被牽連,麻煩也不大,可若他和軟軟結為了夫妻,那關系就完全不同了。從他的種種表現來看,他的家族應該很不簡單,不是他口裏說的小本生意。

雖然很無力,很不想承認,但又不得不承認,現在的自己,護不住他們兩個。

自己不會讓軟軟置於危險之中。

不忍再看葉宴之的神情,蹲下,將書一本一本拾起來,拂過上面沾著的灰塵,看著書目上的《雅者言》三字,顧懷陵閉眼,明明軟軟和他沒有發生什麽,自己竟生了棒打鴛鴦之感,搖了搖頭。

“你———”

“他的家境怎麽樣?”

葉宴之也同時開口。

顧懷陵看著葉宴之,見他神色平靜,好似剛才的蒼白慌亂都是錯覺,顧懷陵也不再提前事,道:“貧寒。”

林寒生家中確實貧寒,只一個老母親,若老母親一旦病逝,他就是一個沒有生計來源的孤家寡人了。

葉宴之神色認真,“這件事,你還沒告訴過他?”

顧懷陵:“當然。”

這種事情沒有把握自然不會開口的,不然軟軟的名聲就毀了。

葉宴之點頭,“幸好你沒說。”

顧懷陵:“怎麽?”

葉宴之沒有隱瞞,“這個林寒生,給我的感覺很不對勁,有些奇怪。”

顧懷陵挑眉詫異,先前說那句話,本是委婉的拒絕,壓根就沒想真問,誰知竟真的得到了不好的答案?雖然直覺一事很詫異,但這種事寧可信其有,而且這還關乎著軟軟,顧懷陵不得不謹慎。

“怎麽回事,你跟我細說說。”

葉宴之搖頭,“不好說,有些奇怪,讓我再跟他接觸幾天,看能不能找到緣由。”

顧懷陵還想再問,葉宴之卻一把拿過他手裏的書,丟下一句,“顧大哥你午睡,我出去走走,這事等我有了證據再告訴你。”說完就開門跑了,顧懷陵追出去只來得及看到他消失在拐角的背影。

林婆婆愛花,家中種了許多花,不僅有花圃,走廊小路上都是花盆,葉宴之隨便找了個地蹲下,鼻尖花香縈繞,葉宴之也不想去看到底是什麽花。

現在心裏特別燥。

雖然平時看不太出來,但葉宴之的少爺脾氣其實挺大,最沖的時候把葉父都頂的說不出話來,是能把全家都給折騰的雞飛狗跳的混世魔王。現在就處在一種特別焦躁的狀態,很不舒服,很不高興,還,很……委屈。

像是密密麻麻的荊棘纏在了心房,纏的很緊,緊到不能呼吸了。

抱著頭蹲在了地上,咬著牙繃著臉,心口像有一團火在燒。

顧妹妹要嫁給別人了?

這句話一直在腦海盤旋,一想到顧軟軟可能會嫁給別人,心就一陣一陣的痛,抱著頭蹲在地上,久久不能平靜。

蹲了好一會後起身,周身燥意不減甚至愈發難受,沒目的的亂走,卻不知不覺走到了廚房。

現正值午後,私塾的人都在午睡,葉宴之本以為顧軟軟也在午睡的,剛想轉身,聽到廚房傳來動靜,腳步瞬間一轉無聲踏上台階,然後就看到了顧軟軟站在灶台前的纖瘦背影。

顧軟軟並沒有午睡,在家裏倒是有午睡的習慣,但家裏一直幹活,累了就能很快入睡,來了私塾沒做事,反而睡不著,既然睡不著,顧軟軟就起來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