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下了課又各自溫習一番,快到飯點的時候,三人結伴向著廚房而去,葉宴之有意無意的落在後面,看著前面並排而行的兩人,視線一直定在林寒生身上。

他走路的姿勢和他的人一般,有些慢吞吞的溫潤,背脊如竹,擡腳落步的時候,輕薄的夏衫能明顯看到他微微緊繃的背部肌肉,葉宴之看了一路,垂眸,心裏已有了一個模糊的猜測。

三人到了廚房,只有林先生在裏面,林婆婆顧軟軟都不在,林先生擺手,“老婆子拉著軟軟去做酒了,她兩自己吃,咱們爺幾個吃。”

顧妹妹不來了?

葉宴之心裏正失落,又聽得林寒生問顧懷陵,“軟軟這次來要呆幾日?”他和顧懷陵同窗數年,顧軟軟一個月來三次私塾,和林寒生也早已熟稔。

軟、軟?

葉宴之磨牙,你憑什麽喚她名字,我都沒喊過!

顧懷陵:“這次要多呆些時日,有點事情。”林寒生點頭,並沒有問什麽事,而是一臉愧色的看向林先生,長作一揖,“先生,還要請你再寬限些時日了。”

林寒生的束脩已經拖了一個月了,本來這次回家就是去拿束脩的,誰知娘說還要再等等,手裏的繡品還沒賣出去,下次回家再給他。

林先生早已知道他家裏的情況,聞言只擺手道:“無事,晚些也無妨。”

林寒生點頭,年輕的臉上是囊中羞澀帶來的難為情。

“呵。”

一聲不大不小的呲笑在三人耳邊響起,齊齊側頭去看突然笑出聲的葉宴之,葉宴之眨了眨眼,居然一臉無辜的先問,“怎麽了?”

林先生直覺有些不對,學生家裏貧寒交不起束脩,自己不覺得有什麽,但他自己肯定覺得難為情,男兒好面,宴之在這種情況下笑出來,有些失禮了,來回看了一眼葉宴之林寒生,這兩人今天才見面,難道發生矛盾了?

林先生性子和善,並沒有說什麽,只暗暗警告的看了一眼葉宴之,葉宴之回了他一個極為燦爛的笑,笑的那叫一個乖巧,林先生無奈搖頭。

“吃飯吃飯。”

吃飯的時候葉宴之倒沒作什麽妖,安安靜靜的吃飯,他安靜了,林寒生反而靜不下來了,總是有意無意的看向葉宴之,心裏有些不安,總覺得這位好像發現了什麽,剛才那聲笑像是故意笑給自己聽的。

用過晚飯後,幾人閑話片刻就各自回屋,顧懷陵抄書,葉宴之默書,兩人對面而坐,並不曾交流什麽,屋中靜謐,偶爾蠟燭霹靂聲。抄過一卷後,顧懷陵停手,揉了揉發酸的手腕,擡眼看向對面的葉宴之。

葉宴之並沒有看書,而是拿著一個荷包出神,手指無意識的磨砂,這個荷包回家那幾日見他戴過,他一回來就把荷包漿洗了,今天也沒見他帶,荷包樣式簡單,天青海紋,拿在手裏做什麽?

顧懷陵想了想,還是沒忍住。

“寒生說束脩還要拖延一段日子的時候,你為什麽笑,發現了什麽?”

下午已經問過他一次,他只是搖頭。

葉宴之將荷包放進懷裏,擡眼,“因為他有錢啊。”

顧懷陵不解看他。

葉宴之十指交叉放在書桌上,“顧大哥你聞到他身上的木槿香了嗎?”顧懷陵點頭,葉宴之笑了笑,“那你知道外面鋪子裏賣的帶花香的胰子要多少錢嗎?”

這個顧懷陵還真的不知道,他從不去這些店鋪,用的也是家裏自己做的,沒有去買過。

搖頭。

葉宴之:“我買東西的時候倒是把這裏差不多都走了一遍。”曲指比了一個小圓圈,“這麽小一塊,一兩銀子呢。”二兩銀子束脩都交不起的“貧寒”學子,洗澡用一兩銀子一塊的香胰子。

一兩銀子一塊?

顧懷陵是真的不知道這事,第一次聞到他身上有木槿香的時候,只當他是摘了師母的花,雖說男兒身上有花香有些怪異,但若只是個人癖好,別人也無權過問什麽。

顧懷陵:“不能是花瓣澡嗎?”

“不可能。”

葉宴之直接否決了,“若是花瓣澡,他身上那個味道,不僅得洗,還得用熏香才能這麽濃,他沒有熏籠,那就只能是香胰子了。”

“而且不僅是香胰子,他的內衫,他的硯台,都不是寒門學子能用得起的東西。”

葉宴之一件一件指出來。

“他那個內衫,是東邊產出來的棉綢,半棉半綢,既輕軟又吸汗,十兩銀子一匹。”

初見林寒生的時候葉宴之就認出來了,本來不會這麽明顯的,誰讓他在外面搭一粗麻的外衫?裏面的十兩一匹,外面穿粗麻,對比太強烈,一眼就看出來那不是一般的棉布內衫。而這種布料葉宴之也很熟悉,以前跟自己的小廝就穿這個。

“還有他那個硯台。”

葉宴之扯了扯嘴角,“當初我去買筆墨紙硯的時候,那掌櫃還特意跟我推了,說這硯台瞧著不明顯,但石內含香,用這個硯台磨出來的墨汁也會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