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容(第2/3頁)

升平公主不語,只無聲地望著窗外的紅梅白雪,心神飄搖,好似什麽也沒有在想,單純出神而已,又恍似憶起春日裏鶴夢山莊,她推開圍屏的那一瞬,見茫茫水汽縹緲,屏內女子朝她擡眼看來,冰肌雪膚,朱唇緋頰,明眸皓齒,恍若仙人。

“是”,許久後,她才輕輕地接了皇兄的話,“我見猶憐。”

皇帝見升平公主說了這一句後,站起身來,似要離開,開口留她再坐坐,但升平公主卻搖了搖頭,“今日是清河王叔忌日,我想去故居走走。”

皇帝未再多留,他望著妹妹身影遠去,直至不見,一人在帝殿,獨坐許久後,命侍從端來兩碗新煮的臘八粥,裝盒提往皇後宮中,自己亦徒步前往。

宮人在外傳報“陛下駕到”時,宇文皇後正倚坐窗下,把玩一枚玉佩,聽宮人傳報,莫說起身迎駕,連眼皮也未擡,皇帝入殿走近時,便見皇後正閑閑倚窗賞玉——一枚看大小紋飾,應是男子日常所配的和田玉佩。

走近的腳步,未因此有絲毫滯留,皇帝在窗幾另一邊坐了,令內侍將食盒內兩碗臘八粥端呈幾上,對皇後道:“今日臘八,按儀,帝後當共用臘八粥。”

皇後仍是微垂著眉眼,專注賞看手中那枚玉佩,嗓音不鹹不淡道:“往年這時候,也不見陛下同我講這禮儀,怎麽今年,忽起了這興致?”

皇帝道:“也無什麽,只是偶然想起這事。”

皇後唇際微彎,勾起一抹笑意,冷若彎刀:“陛下偶然地不合時宜,我如今最厭這臘八粥的甜膩味道,單聞聞便想吐的。”

皇帝未因此有絲毫著惱之色,只靜靜地望了皇後一陣,站起身來道:“皇後既不想用,那便算了。”

他令侍從將臘八粥撤下,將要走時,聽皇後在身後問道:“陛下便沒別的話,要問我了嗎?”

背著身的皇帝,無聲片刻,仍是嗓音淡淡,“事情別做太張揚了,朕能在帝位坐這麽多年,是因令尊乃是‘守禮’之人,若有一日事情張揚出來,為有心之人鬧大,你所看重之人,或不僅僅將因令尊為‘守禮’而貶黜,甚會有性命之憂,既愛重一人,便不該將其置於險境,不是嗎?”

回應他這些話的,是背後一聲涼涼的冷笑,皇帝未再說什麽,負手緩步離開,殿內倚窗獨坐的皇後,無聲垂首,許久不動,直至眸中淚意似將落下時,方擡起頭來,昂起脖頸,不肯叫自己的雙眸,落下半滴眼淚。

幾上的兩碗臘八粥,早被撤走了,但仍有甜香殘留,縈繞在殿內,如絲如縷,勾起心內塵封已久的記憶,令她恍見對面坐有青袍少年,清雅如玉。

心神搖恍只一瞬間,皇後便擡手掀起窗扉,令冷風灌入殿內,將這殘余的甜膩味道並惡心記憶,吹得幹凈,“傳衛珩來”,她高聲吩咐侍女。

侍女面露難色,小心低道:“之前奴婢們過去傳話,蘭台郎總不來的。”

宇文皇後神色冰冷,“那就再加一句。”

臘八日,雖官員理當休沐一日,但正官途炙熱、政事繁多的蕭羅什,仍是在吏部辦公半日,方回返歸府,他人在門前下了馬車,見門前停有來自雍王府的車馬,原以為只是妹妹回來了,及入內循著笑語聲走進園中,卻見不遠處的亭內,不僅有妹妹觀音、妙蓮、弟弟迦葉等人,宇文泓與那位九公子,也笑坐在一旁。

已有多日未見妹妹觀音的蕭羅什,並沒有即刻上前,他人定站在廊下,望著不遠處的妹妹觀音,心事絮亂。

今日上午,在向世子殿下單獨匯報政事時,他見殿下的書案上,放有一支女子所飾的白玉蓮花簪,看形制,像極了妹妹在家時、常戴的那一支,若是從前,他之所想,僅僅會停留在一個“像”字上,只會以為這是偶然,可在經歷了冬初世子殿下為觀音洗冤一事,他對此的所思所想,便無法僅僅止步於此。

……若僅僅是為雍王殿下深查刺殺一事,可細細詳查,世子殿下不必在乎涉嫌的觀音被關押多久、是否受刑,也不必特意秘密派人傳話蕭家,讓他們穩住安心……

再聯想春日裏,世子殿下在西苑圍場救下觀音之事,以及殿下手下能人眾多,卻偏予他機會,頗為重用他,令他主理治貪之事,使他可青雲直上,在妹妹觀音洗清嫌疑、恢復自由身之後,蕭羅什心下就有在猜測,世子殿下是否對妹妹有意,及今日,這似為妹妹所有的白玉蓮花簪,忽然出現在他眼前,這猜測,在他心底,又重了許多。

……北境的天下,遲早是宇文家、也就是世子殿下的,世子殿下若有一日登基為帝,北境的新皇後,絕不會是如今的世子夫人——升平公主這一前朝之人,當初世子殿下尚升平公主,便是時局所促,與升平公主如今夫妻關系淡淡,也不是什麽秘聞,若新朝建立,世子殿下登基,與升平公主的婚姻,無論從時局上還是感情上,都沒有存在的必要,那麽,新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