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發(第2/3頁)

他的觀音,宇文泓在心中這樣又想了一下,心間唇邊眸裏,皆浮漾起綿綿笑意,他慢慢側過身去,沒再將手搭上蕭觀音的纖腰,而是悄悄執起她一縷流淌在枕邊的烏發,輕輕地繞在指尖。

從前,他總以為上蒼無眼、老天不公,待他宇文泓太過狠苛,人世之愛,半分都不肯予他,迫得他要自毀容貌、偽失心智,做個人人皆可嘲笑鄙夷的癡傻之人,但,如今他心裏,不再那麽怨憎上蒼,老天許是公平的,在過去的十六年裏,褫奪了他宇文泓許多許多,是為了在他十七歲的春日,將這天下間最好的,捧送到他懷中來。

“……觀音”,他輕吻著指尖的秀發,眼望著前方,輕輕地喚了一聲。

背身側躺的蕭觀音,剛剛平復了因那無意一觸所激起的心瀾,手仍撫在心口處,聽宇文泓在身後喚她,靜默須臾後,輕聲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只是……”,微動了動唇,即似又想起不久前那香軟觸感的宇文泓,嗓音帶笑,“只是發現,好像開始有點點靈了。”

他悄悄放下了她的烏發,邊幫她攏好,以防他夜裏睡著,不慎壓發扯痛了她,邊對她道:“睡吧,做個好夢。”

想起蕭觀音說被禁閣樓時、有天夜裏曾做噩夢的宇文泓,又補了一句道:“有宇文泓在身邊,不會再做噩夢了。”

蕭觀音問:“為什麽?”

雖然眼前一片黑漆,但卻似可望見蕭觀音側睡著的清纖背影,心海中的輪廓,清晰到可一寸寸拂指描出,因他已在從前的許多個夜晚裏,這樣深深地凝望著她,不知有多少次,暗色之中,宇文泓望著他的娘子,有意壓低聲音,如在唬人,“因為宇文泓是個大夜叉,有血盆大口,鎮在娘子身邊,可以將娘子的噩夢,一口一個吃得幹凈!”

如他所想,蕭觀音聞言輕聲嗤笑,雖同樣因黑暗不可見,但她展顏而笑的清麗容光,卻隨心海所想,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不會再做噩夢的”,宇文泓再一次說罷後,輕輕道,“我保證。”

“我保證”三個字,亦沉沉地落在他的心底,再不許俗世風雨雷暴,落在蕭觀音的身上,再不能讓蕭觀音,落入可怕的險境之中,他要她再也不會因惶恐驚懼而寢食難安,他要他的觀音,一世平平安安,平平安安地在他的身旁。

天明之時,決定好好做幾日“閑人”,陪著他的觀音的宇文泓,拉著他的觀音在榻上賴床,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室外,已是冬陽廣照,拂在滿苑的白雪上,令廊檐處融雪滴滴,如一支支輕靈的小調,縈繞著長樂苑苑室,歡響不停。

美妙的“雪樂”聲中,宇文泓原是饒有興致地坐在蕭觀音身旁,看她梳妝,但,靠近蕭觀音的他,在望向鏡中清麗佳人的一瞬,同時看見坐在她身旁的自己,兩張臉同時出現在一張鏡子裏,一個雲鬢花顏,而另一個……真真突兀到不行,簡直不配一同出現在同一畫面裏,略靠近些,都似是對那雲鬢花顏的褻瀆。

已擁有大花臉多年的宇文泓,在這雪後初晴的冬日上午,第一次覺著被自己辣到眼睛了,他默默地移出了鏡子的照射範圍,邊摸著自己的臉,邊望著正戴耳環的蕭觀音,在心中暗暗思量時,聽有“噔噔噔”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並帶來一聲急切撩簾聲響,擡頭看去,見是九弟宇文淳跑了進來。

……哪有做弟弟的,往兄嫂寢房跑的?!

宇文泓正要斥罵九弟一聲,但轉念一想,他這二傻子不該這麽懂禮數,如此遲疑的一瞬間,他的九弟,已經直接跑到了蕭觀音面前,抓著她的衣袖,滿面關切地問東問西,並道:“我有幫嫂嫂去父王面前求情的,可父王不理我,還好後面大哥查出真相來了,沒有冤了嫂嫂!!”

一旁的宇文泓,聽宇文淳提大哥聽得鬧心,看宇文淳倆爪子搭在蕭觀音手上,看得也鬧心,他正忍無可忍,要將九弟倆爪子,從蕭觀音手上挪開時,蕭觀音卻輕握住九弟的手,好生溫柔安慰了他一番,並讓鶯兒取來烏梅糖,笑對九弟道:“我之前又做了些,是專為你做的。”

宇文淳還沒來得及為此展顏,就見他的二哥站起身來,大咧咧一伸手,直接從侍女鶯兒手中,把烏梅糖包拿走了,“我的”,著急的宇文淳,站到宇文泓面前,仰望著他道,“二哥,嫂嫂給我的!”

宇文泓恍若未聞,尚且年幼個矮、跳來跳去也夠不著糖的宇文淳,著急地向蕭觀音告狀道:“嫂嫂,二哥搶我的糖,二哥欺負我!”

蕭觀音無奈地笑看向宇文泓,“別鬧了,把糖給九弟吧。”

宇文泓搖頭,“不給,我的”,說著就拈了一顆烏梅丸糖,塞入口中。

宇文淳呆呆地看著鼓著腮幫子含糖的宇文泓,心想,二哥有些癡傻,旁人早告訴過他,他是知道的,可二哥這分明瞧著還有些流氓,怎沒人同他說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