吻頰

晚膳是極豐富的,夫人平日愛多用幾口的菜肴,擺了滿滿幾食案,數量是平日用膳的幾倍,蕭觀音看她和宇文泓再怎麽吃,十分之一也吃不完的,便讓室內的侍從,都一起坐下享用,侍從們聞言,俱擡眼看宇文泓,宇文泓大手一揮,“聽夫人的!都聽夫人的!”

於是鶯兒等侍女,俱捧著碗,圍坐在豐盛的食案周圍,今夜晚膳,如此之豐盛,自是宇文泓特意吩咐,他擔心蕭觀音這幾日食不果腹,想讓她好好補補,但,蕭觀音卻似對滿案佳肴無甚興趣,並不怎麽動筷,宇文泓望著她微垂眉眼的模樣,小心問道:“是晚膳不合胃口嗎?你想吃什麽?我現在就讓廚房去做……”

“不是,菜肴味道很好”,蕭觀音輕咳了一聲道,“是我自己不太舒服,感覺身上寒浸浸的,沒什麽胃口。”

她為身邊的阿措夾了一筷酸梅鴨,對她道:“等用完晚膳後,幫我煎一碗祛寒湯吧。”

一直低著頭的阿措聞言,立擡起頭來,認真看了她面色一眼後,就要起身去煎藥,蕭觀音拉住阿措的手道:“不著急,等用完晚膳再去。”

一旁的宇文泓早聽急了,“你病了嗎?怎不早說,我去給你找大夫!”

他人剛站起,就被沉璧攔住,“讓承安去找大夫就好了,公子快趁熱用膳吧”,她含笑看向蕭觀音道,“夫人不在的這幾日,公子在長樂苑,都沒怎麽用飯的。”

蕭觀音看宇文泓是瘦了些,亦拉他在身邊坐下,給他夾他平日喜歡吃的菜,並問她這原先胃口總是很好的丈夫,為何不好好用膳?

宇文泓原擔心他那夜說的“不好”“不喜歡”“休了你”,會氣著蕭觀音,會讓她再也不想理他,但看蕭觀音現下這般,是“寬容雅量”、“宰相肚裏能撐船”,不跟他這個貨真價實的二傻子計較的,心中暗暗松了口氣,眼望著她,低聲答道:“我一想你在牢裏可能沒飯吃,再好吃的東西,也吃不下……”

蕭觀音重獲自由後,方知這幾日外面都在說她被關進牢中、受刑拷問,但事實上,並沒有,她沒有被關進陰暗可怕的地牢中,只是被父王命人鎖進一座閣樓裏,她這幾日也並沒有經受拷問、粒米不進,每日三餐,都有人按時送來,且皆是鮮湯熱食,與平日所食相差不大的,外面說的她這幾日像是經受了天大的苦楚,但其實,她只是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在那裏被關了幾日、行動不得自由而已。

只是,雖然身體上未受苦楚,但心理上,卻甚是焦惶不安,不解是何人如此害她,更擔心此事,會連累她身後的蕭家,她這幾日過的,可謂是度日如年,幸好大哥及時查明此事真相,還她清白,也將蕭家從險境中解救出來,蕭觀音對此甚是感激,將此恩情記在心中,對宇文泓道:“已經沒事了,大哥救了我,我不會再回去那裏了,別再擔心,而且,我黃昏時同你說過的,我在那閣樓裏時,也是一日三餐齊全的,快別想這事了,趁熱用膳吧。”

當從蕭觀音口中,聽說她這幾日的真實情況時,宇文泓暗暗長舒一口氣,高懸數日的心,因此安然放回腹中後,心中又浮起疑惑,先前蕭觀音入獄受刑的消息,不會是空穴來風,既然真實情況並非如此,那就是有人有意放出這假消息,別有目的……

……目的為何呢?

……放出這假消息的人,是別有目的之人,還是,就是此事真正的幕後之人?

宇文泓一時想不明白,此事連同刺殺之事,還需秘查,現下只是慶幸自己沒有急亂到明面出手,一下子暴露自己並不癡傻的事實,而是借大哥之手,救出蕭觀音,但,慶幸之余,想到蕭觀音在梅林時對大哥的感激神情,心中不免有些泛酸,酸著的同時,聽蕭觀音的話,夾菜入口,又覺佳肴很是香甜,這樣一同用膳的日常之事,在與她分離的這揪心幾日,他才知是多麽可貴,與她在一起的每一日尋常,都閃閃發光,勝過珍寶,當好好珍惜。

宇文泓想著便站起身來,親自為蕭觀音舀了一小碗她素日喜愛的蟹黃豆腐羹湯,送到她手中道:“吃不下東西,那喝點這個吧,喝了暖暖身子。”

蕭觀音接過道謝,宇文泓靜了靜,望著她輕聲道:“不用說謝謝的,我……是你丈夫啊。”

蕭觀音淡淡笑了笑,將碗中羹湯用了小半,後又在大夫來望聞問切後,用了碗祛寒湯,如此梳發盥洗後,在窗下靜坐了一會兒時,見將室內炭爐撥得暖意融融的宇文泓,走上前來,望著她道:“快上榻休息吧,別坐這兒凍著了。”

蕭觀音輕搖了搖頭,“我讓鶯兒去收拾偏室榻褥了,待會兒我過去那裏睡。”

宇文泓聽僵在那裏,“……為什麽……為什麽要分開睡”,他怔怔問出這一句後,不待蕭觀音回答,即像是忽然明白了過來,雙眸睜大,急切問道,“你在生我氣是不是?為我那天晚上說的混話生氣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