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第2/3頁)

宇文清亦在一旁道:“事情已經查明,弟妹清白無辜,父王英明,不會冤屈無辜之人,弟妹已是平安無事了,二弟不必懸心。”

宇文泓忙向宇文清道謝,連聲道“多謝大哥”,宇文清制止二弟躬身行禮的動作,淡笑著道:“事涉父王安危,職責所在,我本就該對此事深查到底,不必言謝。”

蕭觀音卻正色朝宇文清福禮致謝道:“大哥是職責所在,但亦救我脫離險境,救蕭家脫離險境,春日在西苑圍場時,我即承蒙大哥相救,此次亦然,恩情無以為報,當銘記於心。”

“弟妹言重了,你我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之間,本就該互幫互助”,此次深查刺殺一事,遠比他所想的要順利許多,宇文清心底疑慮難消,也未在這時多說什麽,只是道,“父王手下能人眾多,換旁人來徹查此事,定也能還弟妹清白,弟妹不必放在心上。”

宇文泓心裏十萬火急地想把蕭觀音帶回長樂苑去,看看她是否真的毫發無損,按捺著急性,默默聽大哥與她說了這幾句後,立在旁急躁道:“娘子我們快回去吧,你不在,狗都不吃飯的,它快要餓死了……”

蕭觀音再向宇文清一福後,隨宇文泓往長樂苑大門走去,慢走在後的宇文清,望著他的二弟又將蕭觀音不久前為他披上的衣裳,轉披到蕭觀音身上,手攬著她的肩,小心翼翼地,如呵護著易碎的珍寶,將她帶回長樂苑中,與春日裏那個討厭成親、覺得妻子麻麻煩煩的宇文二公子,判若兩人。

……判若兩人的……又豈止是他一人呢……

並肩遠去的身影,漸漸消失在眸光可及處,宇文清無言沉思片刻,將心思又落到了那份疑慮上,緩緩向雲蔚苑走去,而長樂苑中,因為夫人歸來,侍女們高興地如過年一般,全都歡喜地圍在夫人身旁,這個捧暖毯,那個拿手爐,這個燒熱茶,那個擰毛巾,個個都往夫人身前湊,把個正經主子長樂公,都給擠到一邊去了。

著惱的宇文泓,正要開口趕人時,見蕭觀音喜愛的侍女鶯兒,在往蕭觀音身上撲,又只得暫時默默閉了嘴,蕭觀音見撲至懷中的鶯兒,一雙眸子腫如桃兒一般,想是這幾日不知為她哭了多少次了,輕撫著她的臉頰,邊幫她擦眼淚,邊柔聲安慰道:“沒事了,不要哭了。”

喜極而泣的鶯兒,點點頭道:“我知道小姐不會有事的,小姐哪怕出丁點兒事,那都是老天不長眼!”

蕭觀音又安慰了會兒鶯兒後,邊撫摸著犬背,邊看向四周,見眾侍女均圍站一旁,獨阿措離她稍遠,且在她看向她時,不似平日迎看過來,而是匆匆低下頭去,像是不太敢看她似的。

還是第一次見阿措這般,是被這件事嚇到了嗎……蕭觀音不解地朝她伸手喚了一聲,阿措聞喚,身子一定後,慢慢地走近前來,擡手搭上了她的掌心,蕭觀音輕握著阿措的指尖道:“我沒事的。”

不會言語的阿措,沉默無言,只是在凝望她片刻後,垂下眼去,於她身前,緩緩地跪了下來。

天,漸漸黑了,冬夜寒風漸烈,呼嘯著吹打窗扉,雲蔚苑書房中,宇文清已靜思許久,心底的疑慮仍是飄忽不定,落不到實處,也無法完全排除。

刺殺一事,查得太順了,且這結果,對他有利,父王也樂見幕後之人乃尚書令鄧豫,從最初發現的那條線索開始,一步步順查下去,是尚書令鄧豫因正遭蕭羅什暗查,懷恨在心,欲栽贓蕭觀音,以牽累蕭家,令蕭羅什自身難保、遑論調查,從情理上可以講通,從證據上可以查實,更重要的是,父王樂見這樣的結果,對於鄧豫這樣早年有大功、如今貪腐敗壞的官員,父王從前從重處理,一批勛貴老臣將有怨詞,但鄧豫自己做下這樣的不可饒恕之事,無人再會為鄧豫,不平半分。

他也早想收拾尚書令,為救蕭觀音,而查出這樣的結果,正是一舉兩得之事,可說是意外之喜了,但,若這意外,不是意外呢……

靜望窗外夜色、深思良久的宇文清,緩轉過身,在書案後坐了下來。

……不管是不是意外,他都只能這般順查,因為這是能夠救蕭觀音的最快的一條路……

幽深沉思的眸光,落在書案上未續完的樂譜上,漸漸變得柔和,宇文清望著其上婉轉頓挫的曲調,心思又像回到了這幾日的焦灼與憂懼,當得知蕭觀音陷入這樣一件要命的可怕之事時,當聽聞她身陷囹圄、正受刑罰拷問時,何為心如刀絞,他算是明白了,何為相思摧心肝,他也算是真正懂了!

紫毫舔墨,從前總無法做到十分諧和的曲調,在筆下,如流水順暢淌出,青廬初見、圍場相救、水榭醉擁……到向父王稟明此事真相,將她救出,望著她在雪光中,向他一步步走來,自相識以來的每一幕,隨著筆下樂調,在他心中閃現不停,而筆下樂調,亦隨之寫就不停,長相思兮長相憶,短相思兮無窮極,在續就下闋,寫下最後一調落筆的瞬間,無窮無盡的相思纏綿,在心中盈起蕩氣回腸之感,令他難耐激動地,將這終於完全譜成的《相思引》下闋,緊緊抓在手中,大步流星地走出書房,向長樂苑匆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