狠話(第2/3頁)

宇文泓邊吃著面前食案上提前擺就的幹果,邊不冷不熱|地回她道:“遊遊遊,府裏園子我都走了不知多少遍了,無聊至極,才不陪他們亂轉。”

她的夫君宇文泓,近來與她說話,就是這樣不冷不熱的口氣,且平日裏也不跟著她轉來轉去了,她在一個房間,他就待在另一個房間,單方面待她,頗有點像哥哥嫂嫂置氣冷戰時的情形,但蕭觀音想,他與她雖是夫妻,但並無真正的男女之情,宇文泓忽然這般,定不是因為男女之情置氣的緣故,而是由於某種孩子氣性,又忽然犯了。

她從春日裏嫁他,到如今立冬日,八個月的時光裏,已見他這樣冷熱反復數次,好像每隔一段時間,他就會忽然這般,就像是一種……間歇性的……疾病似的……

蕭觀音見宇文泓像是不大想和她說話,便也不說什麽了,她自有心事縈懷,為此深深不安,默默在他身邊坐下,暗暗回想如夢軒之事,為玉郎表哥憂心。

但她這樣微蹙眉頭、心神不寧的樣子,落在宇文泓眼中,便是另一種意思了,在離開“陪遊”的人群,一個人在園中亂走時,他恰看見鶯兒引著衛珩往某處去,說是蕭觀音要見表哥,以為他的蕭娘子剛與她那表哥相會歸來的宇文泓,認為她現下心神恍惚的原因,正是為了衛珩,而他看著她這般,心裏頭,豈會有好滋味。

等開宴吉時已至,帝後入宴,眾人行禮後重新入座,宇文泓看他的蕭娘子,無心宴飲,目光尋覓著找到她的表哥,等她表哥朝她微微搖首,像是用眸光告訴了她什麽後,她方才安定了些下來,心中滋味,更是五味雜陳。

現在的他,可不會認為衛珩只是個單純的小白臉了,蕭觀音半點都不饞他,半分心意都不在他的身上,想來一與他分開,就有可能沒過幾日,就收拾收拾,改嫁與衛珩了。

……他管她改嫁與誰!

宇文泓這樣想著,端酒就飲,酒入愁腸,滿腹心緒,也隨之湧了上來,從前他鬼迷心竅,一拖再拖,遲遲沒能把蕭觀音弄走,前些時日下定決心後,辦法很快想出來,卻又一日日地拖到現在,仍未實施,拖什麽,有何可拖,她定是巴不得早離了他、琵琶另抱的,如此兩皆歡喜之事,為何要拖?!

一杯又一杯的醇釀,在賀壽宴中,因糾結惱怒,灌入愁腸,等回長樂苑時,酒量甚佳的宇文泓,是真覺自己有點醉了,他人倚靠在榻上,看蕭觀音擰擠了一道溫熱的濕毛巾,過來要給他擦臉,推開她的手道:“不要管我……”

“我也不管你了”,他這樣說著,想定自己真的醉了,一個醉鬼可以隨心所欲,說出平日怎麽也說不出口的話,望著蕭觀音道,“我要和你分開,然後你愛和誰一起在一起,我不管了,什麽都不管了。”

蕭觀音只當宇文泓在醉話,並不應說什麽,仍要幫他擦擦臉時,宇文泓卻又推開,幽深地望了她片刻,一字字道:“你一點都不好,我不喜歡你,一點點、一點點都不喜歡,我離了你,半點都不會不快活,不會的,你不重要,不重要……”

混著酒氣,喃喃說出口的話,與其是說與蕭觀音聽,其實是更像是說與宇文泓他自己,一字字地,努力說服他自己,宇文泓碎碎喃喃了半晌,看蕭觀音始終靜默不語,一雙眸子,靜靜地望著他,不知怎的,那些話,漸漸又說不出口了,幹脆翻過身去朝裏,不再看蕭觀音。

蕭觀音默默看了宇文泓的背影一陣,站起身來,要向外走時,又聽背著身的宇文泓,悶聲說了一句,“我要休了你。”

她腳步微頓了頓,仍是打簾出去了,宇文泓聽珠簾輕晃,跳如雨珠一般,響個不停,心中更是煩亂,想等與蕭觀音分了,要將這簾子換了,將她在長樂苑陳設過的所有物事都換了,將蕭觀音留在這裏的所有影子,都抹了幹凈,從他心裏,抹得幹幹凈凈!

蕭觀音走出寢室,原是想醉中的宇文泓同她拗脾氣,就吩咐侍女進去照顧他,但她剛走至外室,還未吩咐沉璧等人,就見父王身邊的韓攸,領著七八名侍衛過來了,見她後並不行禮,直問公子何在與壽禮之事。

蕭觀音為父王準備的壽禮,在壽宴酒過三巡時,同宇文氏的公子小姐們,一起獻壽禮時,獻與了父王,她不知父王為何這時遣人來問這個,而且遣的還是韓攸這一父王素日最為得力信任的近侍……平素專為父王處理要緊之事的韓攸,怎會為一件小小的壽禮來長樂苑,還帶來數名侍從,看架勢,竟有幾分似行捉拿之事……

心覺有異的蕭觀音,沉默片刻後,如實答說,宇文泓已經醉睡,而壽禮是她所備下。

燈光下,韓攸神情冷峻,雖說敬語,嗓音卻是冰寒,“奉王爺王妃命,請夫人立至萱華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