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文(第2/2頁)

……若長樂公這般待表妹,表妹雖嫁的不是正常男子,但婚後生活,應無磋磨……

衛珩邊這般想著,邊淡淡含笑,向長樂公一施禮,宇文泓看上次相見時清清冷冷的蘭台郎,這次居然對他蓄了點笑,心中登時一咯噔,感覺衛珩這一笑,非奸即盜。

……在他趕來前,蕭觀音與衛珩,在寺內,做什麽呢……

感覺被笑得頭上長綠毛的宇文泓,望著眼前穿得綠油油的衛珩,忍不住深想下去,卿卿我我?摟摟抱抱?甚至,那春冊上的種種?這般這般?那般那般?

……不不,蕭觀音是信佛之人,應不會在佛家之地,與衛珩去做那春冊之事的,再說,衛珩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就像陽光下的雪,曬曬就要化了,不是蕭觀音喜歡的身體類型,他通身上下,也就只有這張臉,能讓蕭觀音饞一饞了……

都道女子愛俊郎,這樣想著的宇文泓,不由自主地,插走在蕭觀音與衛珩中間,並,下意識摸了把自己的臉。

如此一行人,漸走至佛殿時,不信佛的宇文泓,站在一旁,看著蕭觀音與她的表哥弟弟,認真參拜了一回,又看旁邊有些信男信女們,正拜佛拈簽,隨口問道:“這個靈嗎?”

蕭迦葉道:“心誠則靈。”

宇文泓閑來無事,只當遊戲,想著心中所謀河山,信手拈了一支,卻見簽上寫的是:滿目山河空念遠,不如憐取眼前人。

他心內一嗤,將簽丟回時,見衛珩也將簽文放回,手指拈在簽身上半,遮了半句,令他只看到下半句——不可求思。

你信的佛,都在叫你不要再求思別人的妻子了,宇文泓心中冷冷想著,瞥看了衛珩一眼,轉看向他的妻子蕭觀音,想看看她拈了什麽,卻見她長袖一滑,即將那簽放回密如林海的簽筒中去了,他半個字也沒看著,只見蕭觀音靜默須臾,再一次在佛前雙手合十,雙目靜垂,似在認真祈願什麽。

照入殿中的一束束金色陽光,披拂在她身上,縈攏柔輝,細密的光塵,一直在她烏漆鬢邊,鬧騰地飄旋打轉兒,而她長久澹靜不動,真也似這佛殿中一尊佛像,宇文泓望著這樣的蕭觀音,心中竟無半分不耐,默看她祈願許久,直至她睜開雙眼,沒一會兒眸光又與她的玉郎表哥對上。

也是奇怪,上次還有看戲的精神,這次竟浮躁了許多,宇文泓一看這兩人,又要當著他的面給他上色,立插在他們中間,邊帶著蕭觀音往佛殿外走,把那衛珩撂在後面,邊問蕭觀音,方才,她在同她的佛祈求什麽。

她的祈願太多,他這一問,她的話匣子,就似止不住了,又說希望天下太平、海清河晏、永無戰火、國泰民安,又說希望家人一生平安、身體健康、無災無難、長命百歲,又說希望父母親放下心結、早日和好,說著說著,連對她那兩個丫鬟——鶯兒、阿措,和對她養的那條黑狗的希望都出來了,宇文泓聽她這樣下去沒完沒了了,正準備打斷她,並挖苦一句“講這麽多,佛都記不住”時,又見她靜靜望著他道:“也希望宇文泓,每天都能高高興興的。”

挖苦的言辭,立堵在嗓子眼兒處,出不來了,寺內突然響起的撞鐘聲,直像“砰”地一聲,撞在了他的心上,被鐘聲驚出林梢的鳥雀,嘰嘰喳喳地飛了起來,吵鬧的聲音伴著鐘鳴,讓宇文泓耳邊亂糟糟的,一直嘈雜地哄亂到了他的心裏,而身前對看的那雙眼睛,是那樣澄靜,天地無聲,萬事萬物,都似安靜地溺在她的眸子裏,好像他再多看一眼,許也溺了。

“……宇文泓本來就每天都很高興,不需要什麽希望”,啞聲許久的宇文二公子,大聲說了這一句後,背著手,自顧大步地往前走,走了十來步,腳步又漸漸放緩了,好像在等著有人跟上,走到他的身邊。

走在後面的蕭迦葉,望著姐姐與長樂公的背影,一步步地,走得有些遲緩,盡管姐姐掩袖遮簽放回,但眼尖的他,還是看到了那簽上的十六小字:紅顏薄命,紅塵離散,死生一線,天上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