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羞(第2/2頁)

他真誠拜托蕭觀音道:“等這次這位大夫到了,還望弟妹多幫著看顧些,勸二弟謹遵醫囑,好好服藥,我為人兄的,先在這裏謝過了。”

蕭觀音回禮應下道:“這是我分內之事,大哥太客氣了。”

杯中甜漿,只剩淺淺一層,宇文清望了眼這淺淺杯底,竟似有些舍不得喝了,邊輕晃著水晶杯,邊看向蕭觀音道:“我們這些兒子裏,父王最喜二弟,若是二弟的病情,能在父王四十大壽前有所好轉,那這樁喜事,就是父王屆時收到的最好的生辰賀禮了。”

蕭觀音之前有聽說過雍王殿下頗為喜愛看重幼時的宇文泓,但那是宇文泓未摔馬病癡之前,宇文泓心齡倒退後,麟兒頗多的雍王殿下,便將父愛與厚望轉向其他優秀的兒子,對宇文泓,似是沒有更多關注,傳言如此,而她為人婦的這幾個月裏,也親眼看到,每次與宇文泓一起見到雍王殿下時,雍王殿下不鹹不淡地同宇文泓說幾句話,已算是好事,更多的時候,雍王殿下是一見宇文泓,就要皺眉,甚至沒好臉色,要劈頭斥罵幾句的,怎會仍是“最喜”宇文泓呢?

似是看出了她心底的疑惑,身前的世子殿下,笑對她道:“弟妹不信是不是?可我對弟妹說的,是實言,至少我心裏,是這般想的,父王政事繁忙又子嗣眾多,平日裏仍能時不時呵斥因故病癡的二弟,恰恰是對二弟的看重,若換了其他兒子因故病癡,想來得不到父王這般關注,父王甚至會忘了他的存在……”

他靜了靜道:“譬如說我”,說罷擡手將杯中殘漿一飲而盡。

蕭觀音聽宇文清這樣說,心中更是驚訝,依俗世標準而言,宇文清各方面極為優秀,又是身為世子的嫡長子,怎會不得雍王殿下喜愛看重?!

她心中驚怔不解的同時,看宇文清這樣一氣喝盡,頗有幾分發泄心中郁氣的意味,更是不知該說什麽好時,又見飲盡殘漿的宇文清,笑眼看來,仿佛方才所說的那四個字,只是他的一句玩笑話罷了,笑將手中空空如也的杯底,示與她看,“現下外面天熱得很,我貪涼,畏懼出去走曬,能否再叨擾弟妹些許時候,在這兒再坐飲一杯?”

蕭觀音自不會推拒趕人,又為宇文清斟了一杯,並作為長樂苑主人,在此陪同。

宇文清是極會說話之人,既不想喝一杯就走,而是借故在此多留些時候,那各式話題,便是信手拈來,不著痕跡,漸漸言辭中提到蕭觀音必然關心的大哥蕭羅什,同她講說起蕭羅什升職後的官場近況。

蕭觀音心系大哥,自然聽得認真,而宇文清聲音雖在說著,眸光卻漸漸飄忽,落至身前女子披散著的烏漆長發上,看她發似墨玉垂,衣如白雪染,迤邐垂地,宛如水墨畫清極美極,就似那夜一般。

……總是想起那一夜,相見時,不見時,他念了一次又一次,可她卻半點都不記得……若她記得,哪怕一分半分,現下她坐在他面前,是否還能這般謹守禮儀、波瀾不驚……若她記得,在面對他時,會是怎樣的光景……她既記不起,那……他幫她記起如何……

宇文清慕色,他自己清楚地知道這一點,知道自己是好好顏色之人,看別人,他天然愛看好顏色,對自己,他也是這般要求,注重儀容,平日衣飾半點不容出錯,各式姿容,如春花萬紫千紅,他有生以來看了許多,但,那些再好也是凡俗之景,獨她是獨一無二的,是他從前沒有見過的,是閬苑仙瓊,意態皓潔,本應高居仙闕,遙不可及,卻偏偏近在咫尺,暗香襲人,仿佛觸手可及,怎不引人意亂心動?!

想她這樣的仙姿玉貌,卻被二弟那樣不解風情的男子,隨意采擷,宇文清心內不由真湧起一股郁氣,他手指輕撫了撫杯壁,忽地話音一轉,問蕭觀音道:“弟妹,可還記得澹月榭醉酒之事?”

蕭觀音哪裏記得,微搖了搖頭,等待宇文清下文,宇文清望著她一雙靜澈明眸,話將湧至口邊時,忽地發現手中水晶杯,隱映人影。

他不動聲色地轉了轉杯子角度,雖因杯子不是鏡面,反光有限,看不清那人面容,但大抵看衣裳身形,似是他那二弟,靜立在一處敞開的窗後,不知何時沒聲沒息地回來,又這般無聲站看了有多久。

……不是一直想要借機試探嗎?正常男子,怎能忍受妻子被人覬覦輕薄…

宇文清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女子柔荑上,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水晶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