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糖(第2/3頁)

耳聽著榭外聒噪蟬鳴的宇文泓,飲了一口涼涼的冰蔗漿,於心中嘆道,躁動啊!

“躁動”的娘子,終是難忍“躁動”地站起身來,走至不知是否同樣“躁動”的衛珩身邊,低身輕語幾句,引得衛珩擡首看她一眼,心也像是被勾得“躁動”起來了,二人一同“躁動”地走離了千波榭,不帶半個侍女隨從,雙雙“躁動”的身影,“躁動”地越來越遠。

認為自己近日較為清閑,故得空來此看戲,純屬無事找樂的宇文泓,將蕭觀音與衛珩並肩走開的一幕,關注地看在眼裏,不遠處的蕭羅什亦然,只他不是宇文泓這般心思,而是在心中暗暗納罕,奇怪從前並不會刻意與玉郎表弟單獨相處的妹妹,今日為何突然與玉郎表弟親近起來了……

想了一會兒的蕭羅什,眸光掃看過長樂公,心裏微微一頓,再看向那並肩遠去、男才女貌的二人,腦子裏像是有點明白了。

……妹妹從前還是閨中女兒時,不解男女之情,無論他怎麽撮合,都對玉郎表弟難生情意,現下,她身不由己地已為人婦,成日面對長樂公這樣一個丈夫,再回想從前,回想玉郎表弟是怎樣的好郎君,是否會心生悔意……悔意裏,又是否會生出些情意……

有點疑心自家妹妹要給長樂公上色的蕭羅什,再看向宇文泓本人,見他將碗中蔗漿一飲而盡,站起身來,也朝妹妹與玉郎表弟離開的方向走去了。

……看戲嘛,要近點才看得著,離遠了看不清有何意思!

宇文泓如是“心無旁念”地想著,腳下卻越走越近,到最後,已經不是不遠不近的看戲距離了,簡直快走貼在男女主角的背後了,使得蕭觀音不得不轉過身來,十分直白地告訴他道:“夫君,我想和玉郎表哥單獨說會兒話。”

宇文泓不知自己是起了故意使壞的心思,還是其他,朝蕭觀音眨了眨眼道:“我也想同你說話。”

旁的事蕭觀音無所謂,可這樣的要緊秘事,若被小孩心性的宇文泓聽去,又童言無忌地說給旁人聽,讓這事傳揚開來,那就糟糕了,她無奈地望了會兒身前的男子,想起自己隨身攜帶的香囊裏,放有烏梅丸糖,於是攤開宇文泓的掌心,在他掌心倒了一粒糖,溫聲哄道:“就一會兒,你在這等一會兒,等你把這顆糖含化吃了,我就回來陪你說話了。”

……真把他當小孩哄嗎?!

宇文泓看蕭觀音在拿一顆糖打發他後,擡腳欲走,又想起什麽,折回身對他道:“若有人過來,喚我一聲。”

……這是……她自己去和親親情郎幽會,還讓他這個夫君,幫著望風的意思??

宇文泓饒是算見過大風大浪,也被此刻他娘子這一曠世駭俗之舉,給驚住了,目瞪口呆地見她含笑向他說了一句“謝謝”,而後,攜她那親親玉郎表哥走遠了些,然後二人就在墻角一株柳樹下,嘀嘀咕咕,咕咕嘀嘀。

……這個蕭觀音……這個蕭觀音……

抱著看戲心態來的宇文泓,此刻真不知自己是什麽心情了,他應氣嗎?自詡孑然一身的他,無親無妻,蕭觀音名義上是他娘子,實則與路人無異,有何可氣?!他應笑嗎?可若笑,怎麽感覺不是在笑幽會的戲中男女,而是在笑杵站在這望風、真的像個傻瓜的他自己?!

不知心裏到底翻騰著什麽滋味的宇文泓,無聲地動了動唇,下意識擡手將糖扔入了口中,下一瞬,他即倏地皺眉。

酸!

這廂,宇文泓幾要酸倒牙,那廂,墻角青柳之下,蕭觀音因相見不易,長話短說,直接告訴了玉郎表哥,她那日在宮中畫樓所見,並委婉告知表哥,她的顧慮與擔心。

一向端靜自持的玉郎表哥,在聽到她的話後,面頰微微泛紅,於片刻似覺尷尬地短暫沉默後,低對她道:“……其實皇後娘娘她,只是在拿我取樂罷了。”

“我這樣的身份,怎敢對皇後娘娘有何非分之想?娘娘她,也只是一時興起,隨手抓著我這麽個人,拿來打發閑暇時光罷了,等娘娘過些時日興致消了,這事也就過去了”,衛珩對蕭觀音道,“平日裏,我會盡量避讓,若實在避不開,也不會對娘娘有任何越軌之舉,表妹放心。”

衛珩幼少之時常去蕭府,與蕭家的表弟妹,常常相見,可說一同長大,彼此都算熟悉,因此深知表妹觀音為人的他,能猜到表妹自知這樁秘事起,定一直為他懸心吊膽,心中感激並含愧,向她一揖禮道:“多謝表妹關心。”

蕭觀音無需表哥這一揖禮,只是見表哥明白此事厲害,聽他說皇後娘娘只是一時興起,終於能稍稍放下心來,兄妹友愛,衛珩見表妹為他展顏,心內一直惦念著的表妹的事,也浮起在心頭。

……若是表妹真嫁得了如意郎君,他定親口道喜,並送上厚禮,但表妹嫁的是那樣一人,他那日,可是在安善坊蕭宅門前,親眼看到這位長樂公,是如何親迎破門,娶回他的觀音表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