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夢(第2/3頁)

命侍伺候沐浴的宇文清,身在熱氣氤氳的浴湯之中,回想那夢中旖旎情形,想她因他蹙起的眉尖、輕逸的嬌吟,想她纖纖十指在他後背滑過的觸感,心上也如聚滿了熱氣,直通往四肢百骸,無法排遣,在越發難耐的沖擊下,伸手便將一旁侍奉的婢女,拉近前來。

雲蔚苑所用妙齡婢子,皆有姿色,也皆知主人性情,這名被拉近前的婢女,微一愣後,即了然世子殿下之意,心中羞喜,而其他侍仆見狀,紛紛放下沐巾胰子等物,乖覺地退了下去。

婢女輕喚一聲“殿下”,透水見主人已然情動,正欲俯身侍奉時,卻見殿下又朝她擺了擺手,婢女怔住不解,宇文清同樣不解,只是如從前一般,令美婢侍奉紓解而已,那樣尋常熟稔的一個拉人動作後,心裏卻忽然意興闌珊,明明自己的身體,還實誠地難受得很。

遣走了婢子的宇文清,人在浴桶中直坐到水涼,方才起身穿衣,昨夜,他因想著澹月榭之事,想他的好二弟,想她醉散著長發、依在他的懷裏的情形,輾轉許久,方才入眠。及入眠,又是那樣一場旖夢,直近天明,根本沒休息好的宇文清,身體有些暈沉,可一顆心,卻是清醒地砰砰跳著,每回想起夢中細節一分,便清醒多一分,簡直是立想飛至她身邊,心都快生出翅膀了。

只插翅亦不能,這樣的清晨,他得緊著收拾出門上朝,他這雍王世子,在家不知多少雙眼睛盯著,在朝廷亦是,不能出錯,不能授人以柄,作為嫡長子的他,擋住了一眾兄弟的去路,年紀輕輕、身居高位的他,日常政事,與父王的一些舊臣,又難免有摩擦,若有一日他跌了,不知多少人要來踩上一腳,也許,再也爬不起來。

好在,雖不能立刻去找她,但雲蔚苑與長樂苑毗鄰,他離府經過,或能見她一面,說上幾句話,這樣的清晨,她有時會在長樂苑前的花林裏采集清露,從前他便這樣遇過她幾次。

……也不知,她是否還記得昨夜醉酒時的事……

宇文清這樣想著,心竟有幾分忐忑了,忐忑中又摻著幾分未知的期待,如此隱有幾分似去見約見女子的少年郎,走經過長樂苑外花林時,放眼看去,卻望不見她的清影。

宇文清心有失落,刻意放緩腳步,假做賞景,再掃看數遍,依然不得時,忽聽那塊假山石後似有聲響,想她會否在石後臨池喂魚,腳步一轉,向那處走去。

隨侍的侍從,見世子殿下忽然繞路,心中不解地提步跟上,宇文清匆匆走至假山石後,人沒有見著,只看到了一只大白鵝,微一愣後,不由啞然失笑,想自己這番舉止,倒有幾分孩子氣了。

想及孩子氣,又不由想起昨夜她孩子氣地非要飲酒止渴,踮著腳去夠他手中的酒壺,而後撲到他的懷裏,手揪著他的衣裳,仰首看他,好像孩子在撒嬌要糖,不給不依,還有,那場幽夢,她在他身下,也似不知事的孩子,如初生的芽柳,純真無邪,什麽都不懂,一切都需他的引導,她是生澀茫然的,卻也是極甘美的……

……夢中的她,青稚動人,而現實中,眉嫵說過,二弟不解風情,洞房夜雪帕素凈,每夜同榻風平浪靜,她至今,仍是完璧……

暮春風暖的清晨,宇文清人站在石後,心中正不由浮過一絲蕩漾時,忽聽山石另一邊,有長樂苑侍女經過,輕聲笑語,“公子與夫人,昨夜可算是圓房了呢……”

……也不知是何滋味,只是心突地往下一沉,好像本該屬於他的珍寶,為人竊走、據為己有,可……明明本就不是他的……竟會作如此想……

微暖的晨風,也似成了涼風,宇文清杵站片刻後,擡腳離開,他如常上朝,如常往吏部理政,如此忙了大半日下來,終得空閑時,似走神般,無言坐思良久後,指節一叩案面,吩咐左右道:“傳員外郎蕭羅什。”

長樂苑內,歇息了大半日的蕭觀音,仍覺身體倦怠酸乏,諸事都做不了,只能倚在窗下,閑看一卷詩書時,忽聽有環佩聲響透窗傳來,並有香氣浮風襲人,擡頭看去,見是升平公主過來了,忙放下書卷,起身相迎。

升平公主原從“菜園子”裏走過來的,一路上,忍不住直皺眉,在看到蕭觀音的那一刻,方才展顏而笑,緊步上前,攜握住她的手,又笑語嗔怪道:“你不肯來雲蔚苑尋我說說話,那我就來找你了,你嫌我煩不歡迎,我也要賴著不走的。”

蕭觀音含笑道歉非是“不肯”,而是她今日身體不適的緣故,升平公主聞言斂了笑意,打量她的氣色問道:“哪裏不適?可是病了?有傳大夫過來看嗎?”

她連問幾句,蕭觀音都只道無病,只是身子酸倦,歇歇就好,升平公主早就嫁人為妻,聽她這樣說,又想她方才進來時,見她倚窗而靠、不願下地的模樣,心思一轉,揮手屏退諸侍,攜蕭觀音復在窗下坐了,輕問她道:“可是夜裏行房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