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且,不止公主大嫂,蕭觀音看他的眼神,也是有點怪怪的,他還從沒見過,她像今日此時這般看他的樣子,從他進來開始,眸光便對望了過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裏,又似摻了幾分羞靦的意味,同公主大嫂相比,是種不一樣的怪異,且內裏所含心緒,像是十分復雜得很。

……而公主大嫂看他的眼神,相對蕭觀音,就純粹得多了,簡而言之,嘖嘖嘆看他的眼神,就透露出一個字——呵……

宇文泓原是如常以“外出瘋玩”的由頭出府,與手下人密會,詳聽探報,暗行部署,如此“失蹤”了大半日,再如常在黃昏時,回到長樂苑,一切本都尋常得很,與往日沒什麽不同,哪裏想人剛入室,兩只腳才剛跨過門檻,就見坐在窗下的蕭觀音、升平公主妯娌倆,齊齊側首看了過來,盯望他的眼神,各有各的怪異。

宇文泓簡直有點想把腳收回外面去了,他背著手,望了這妯娌倆一會兒,如無所覺般,張臂伸著懶腰,一步步地,走入了室中。

夫君回來,本該如常相迎,但蕭觀音因心中有事,身體也滯緩得很,只是眸光復雜地望著宇文泓進來的動作,一時僵著沒動,而坐在她身邊的升平公主,見“大頭菜”兼“繡花針”回來了,再想及身邊容姿勝雪、性情溫雅的傾世美人,是這“寒磣菜”“短細針”的新婚娘子,便在心裏,忍不住地替她感到發苦。

……嫁這麽個郎君,不僅一張大花臉不能看,腦子蠢蠢笨笨的不好使,就連那身體……也是外強中幹,白長了一副大個頭,外面瞧著強健,內裏卻是草包,連女子必痛的新婚之夜,都能叫蕭觀音“沒有感覺”,真可謂直比閹人了,蕭觀音嫁給這樣的男子,可謂是各種意義上的,直接嫁過來“守活寡”了……

因時局利益之故,身不由己地嫁給宇文清的升平公主,對同樣身不由己嫁入宇文家的蕭觀音,一直有同病相憐之感,認為自己與她,在某種意義上,是一類人,但此時,她看看宇文泓,再想想宇文清,對蕭觀音的憐惜,登時越過了自憐,只覺蕭觀音要比她淒苦許多許多。

……宇文清人雖惺惺作態騷風流,但臉能看,腦子好使,身體也行,在起初成婚那兩年,她以為他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夫君,與他還常同房時,他在房事上,也是英武兼溫柔,盡管後來她知,那是毫無感情、內裏冷漠的溫柔,但,閉眼當不知,還是能享享魚水之歡的,哪裏像蕭觀音,恐怕這輩子都要以為,男女敦倫,乃“沒有感覺”之事了……

升平公主越想越是心情復雜,再看身邊的蕭觀音,如玉如雪般純澈無暇,卻要一輩子陷在傻二弟這個爛泥潭裏出不去了,心裏越發不是滋味,直有些不願看這二人同處一室,起身告辭。

盡管公主殿下道不必相送,蕭觀音還是依禮起身,將升平公主送出門外,待公主殿下身影遠去,她回過身來,看向正在室內幾旁站著喝茶的宇文泓,因心中糾結,腳步也有幾分踟躕,慢慢挪至他身邊了,卻又不知要如何問出口時,見痛飲一杯清茶的宇文泓,十分愜意地放下杯子道:“暢快!”

他由己推菜,轉看向庭中菜園子道:“菜也要喝水了!”說著就扭身出了門,往庭中水井處去了。

蕭觀音因心事縈懷,坐立難安,唯有宇文泓可給她一個答案,遂也跟著他走了出去,但,走跟出去了,到底又才是十七歲女子的她,因心中糾結,不知該如何問,一路跟了宇文泓許久,都沒能問出口,如此猶豫著,見宇文泓汲水拎桶開始澆水,也順手拿了只葫蘆水瓢,在菜埂間跟著他,邊走邊慢慢地舀水澆菜。

於是,夕陽西下,滿園青綠的菜地裏,年輕男子在前拎桶,女子在後舀水澆菜,一只斷了尾尖、黑不溜秋的小土狗,跟在他們後面,四爪“噠噠”地蹦走著,搖搖尾巴,嗅來嗅去。

這樣一幅本該出現在郊外的農家場景,長樂苑中人,都已看得習以為常,並能做到心平無波,但,在先前不知情的外人看來,尤其是蕭家之人,甫一入眼,望見這等場景,直能瞬間激得人心起滔瀾,怒氣沖天。

身為吏部員外郎的蕭羅什,今日原如常至吏部辦公,到下午時,他的頂頭上司吏部尚書雍王世子傳見,蕭羅什原以為是平常公務之事,不止他一人被傳,等去了,才發現真就他一人,且世子殿下,也不是為尋常公務傳他,而是在考較他一番後,笑對他道,他已留意他吏事多時,對他甚是賞識,有意擢升。

能得上司賞識自是好事,何況這上司,還是他心中甚是敬仰之人,蕭羅什自然是甚感榮幸地感激叩拜,卻不知今日好事還沒算完,世子殿下含笑扶他起身後,竟還攜他回雍王府,以推舉人才之由,引他見了一回雍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