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第2/2頁)

從雍王府出發時,時間已經不早,如此不緊不慢地抵達西苑圍場,已近午時,宇文清建議先往別業用完午膳,再行狩遊之事,但二弟宇文泓卻忍等不得,揚鞭縱馬,就這麽一騎當先地往林場奔去,揚聲讓兄弟速速追上。

宇文沨叫著“二哥”,便揚鞭跟了上去,幾十名扈從鞭馬跟隨,蕭觀音剛被攙扶下車,連夫君的臉都沒瞧見,就見幾十匹飛騎踏得煙塵滾滾,絕塵而去,她怔立原地片刻,見宇文清打馬過來,和聲問她是否需用午膳。

蕭觀音微搖了搖頭,宇文清又讓人牽了一匹紅鬃馬過來,供她驅使,極少出遊的蕭觀音,其實不大擅長騎馬,一手牽著韁繩,一腳踩著馬蹬,在侍女阿措的攙幫下,剛坐上馬背沒一會兒,那馬一甩脖子,她差點就沒能控住這匹駿騎。

宇文清見狀,差點就在眾目睽睽下伸手去扶,幸而收住,他看她緊張地抓著韁繩坐穩、暗舒了一口氣、還輕摸了摸馬首試著安撫的樣子,不似先前超乎年紀的沉靜,露出幾分小女子的可愛,不禁唇浮笑意,下馬對她道:“弟妹騎我這匹馬吧,我這馬旁的好處還是其次,最大的好處就是聽話,我叫它乖些,它必溫溫順順的,定不會驚著了弟妹。”

說些輕揪著白馬馬耳湊近低語幾句,好像真同白馬說了什麽,不待蕭觀音推辭,即笑催著道:“弟妹快些,不然二弟他們越跑越遠,我們就追不上了。”

蕭觀音暗想宇文家男兒都極會說話,說話總叫人推拒不得,謝過之後,轉騎了白馬,宇文清騎了那匹紅鬃良馬,兩人在扈從簇擁下,朝原先宇文泓與宇文沨離開方向,追了一陣,仍不見人影,不知他們跑往哪裏去了。

西苑圍場山林起伏、占地廣袤,隨意尋追,怕會天南地北,越追越遠,宇文清遂命扈從分成幾隊,往不同方向尋追探報,而後驅馬慢行,邊等著回報,邊笑對蕭觀音道:“我這二弟自從病後,性子就像小孩兒一樣,想說什麽便說什麽,想做什麽便做什麽,雖說沒有壞心,但有時無意間或會傷人,弟妹只當童言聽罷了,不要往心裏去。”

蕭觀音聽說過宇文泓是在十歲那年大病一場後,才失智癡憨,如同三歲小兒,出於慈心,關切問道:“這病,就治不好了嗎?”

宇文清微斂了面上笑意,搖了搖頭,“其實這些年,家裏一直有為二弟延醫問藥,我每聽說有好大夫,也立會請來看看二弟的病,但……”,沉默片刻,望向四周濃郁的深林,嘆息著道,“當年二弟就是來這西苑圍場狩獵時,不慎摔馬,傷到了頭部,才會生了這癡病。”

蕭觀音從前只聽說是病,還是頭次聽到這內情,怔怔看向宇文清,聽他繼續道:“當時二弟流血如注,幾天幾夜昏迷不醒,大夫們都束手無策,只能由聽天命,後來雖天命庇佑,二弟人從鬼門關走回來了,但心智,卻自此丟了……”

長久的沉默後,他道:“其實,二弟當年極聰明,一眾兄弟裏,沒有比得上他的”,陽光垂覆的林枝,在男子眉眼間覆下幾絲陰影,宇文清微頓了頓,聲音輕道,“我也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