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神態恭敬、眉眼微垂的蕭觀音,不覺有他,在向雍王殿下敬完茶後,又向雍王妃敬茶,王妃接飲了半口放下,和聲對她說了幾句勉勵新婦之語後,便命身邊侍女將她扶起,笑對正和幼弟嬉鬧的宇文泓道:“泓兒,別光顧著玩,快帶你娘子認認咱們宇文家人。”

宇文泓聽話應下,先向蕭觀音就近介紹自己手邊的庶弟宇文淳,“這是我最小的弟弟,爬樹可厲害了。”

年紀最小的九公子宇文淳,見貌若天仙的二嫂嫂朝他看來,立端肅了嬉笑的神情,認認真真地如儀向她行禮,並童音清稚地喚道:“神仙嫂嫂~”

他這一聲下來,堂內眾人皆笑了起來,宇文氏諸子弟昨夜已見過新娘,但今日再見,猶被再次驚艷,雍王宇文燾的後宅姬妾,都是貌美之人,她們所生的女兒,也都各自容顏佳麗,但見有此美在前,卻都難生女子間的不服之心,唯有在心內驚嘆而已,小兒所喚雖是童言,惹人發笑,但在堂內一眾男女看來,“神仙”二字,眼前佳人,的確當得。

只,這麽位絕代佳人,卻有那樣一位丈夫,望著這兩人並肩立在一處,直似美人與野獸,對比鮮明地令人心生暴殄天物之感,眾人這笑聲之中,也不由摻了其他,有女子們暗覺可惜的慨嘆,亦有男兒們無聲難言的酸澀。

被種種復雜目光注視著的宇文泓,似無所覺,在介紹完小弟後,便繼續遵從母命,攜蕭觀音走至自己一眾兄弟姐妹前,開始一一介紹相見。

“這是我大哥,昨夜已見過的,他人可好可好了,讀的書,有幾屋子那麽多,舞起劍來,誰也近不了身,騎馬快,射箭準,會算術下棋,還會彈琴唱歌,不僅字寫得好,畫畫得漂亮極了,什麽樗蒲、投壺,樣樣遊戲,也都是頂尖的,好像這世上的事,就沒有什麽是我大哥做不好的,好處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數也數不完!”

雍王世子宇文清,含笑聽完二弟對他的熱烈盛贊,對身前女子一揖禮道:“二弟謬贊,清不過凡夫俗子而已,二弟因與我這兄長感情極好,故而看清樣樣皆好,實則不然,往後弟妹發現清乃一平平無奇庸常之人時,還望不要笑話。”

蕭觀音如儀回禮道:“世子殿下過謙了。”

她雖常居深閨,但因雍王世子殿下名聲太過響亮,神都城不知多少芳心暗許,家中仆婢經常議及此人,又因阿兄乃世子殿下屬官,日常閑談,時會提起世子殿下,言辭中對這頂頭上司,大力稱贊,十分敬服,故而她未見其人時,就已耳聽過許多許多。

雍王世子宇文清,乃雍王嫡長子,姿容雅美,儀表瑰傑,一方面似尋常貴族子弟,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好繁華精舍、鮮衣美食、美婢嬌妾,生活豪奢風流,另一方面,才能又極出眾,當世年輕子弟,無有與其比肩者。

在十五歲時,與當朝天子之妹——升平公主成親後,宇文清即入朝輔政,起先眾朝臣不服一少年參議軍國大事,私下非議頗多,但隨時日漸久,眾人見宇文清雖年紀輕輕,但見識氣魄膽略,無一不遠超同齡之人,對時局分析鞭辟入裏,理政手段老成,身份高貴卻不驕矜,任賢用能,禮賢下士,方方面面都極優秀,漸都心悅誠服。

於是,在今年年初,宇文清以十九歲之齡,即領京畿大都督、拜吏部尚書時,朝野已無非議之聲,雖說宇文清如此年輕即能擔此高位,是因他的生父,乃北雍真正的掌權人——雍王殿下的緣故,但他的能力,也的確能擔起大都督與尚書之職,在其入朝輔政四年之後,天下間再無人懷疑雍王世子不世之才。

如此風雲人物,自受萬眾矚目,宇文清身份高貴、才華橫溢,既是風流貴公子,又領|安|邦輔國事,兼又生得極為俊美,一舉一動,皆受世人關注,或可引領風潮,如其曾好仿魏時名士,著褒衣博帶、飾青玉、執麈尾,一時神都城年輕男子,從其者眾,處處可見魏衣風流,又如宇文清擅書,自創逸白體,書來如行雲流水、瀟灑俊逸,京中好書之人爭相集其真跡,從前哥哥偶得一張,還十分歡喜地特地拿與她看,她好奇看去,見果真名不虛傳。

但,當時看時,怎會想到自己會與高高在上的宇文家族有何牽連,怎會想到,那張逸白書的主人,會是她的夫兄,蕭觀音心中暗自感慨人生際遇變幻無常,面上不露,依然沉靜,而宇文清聽她仍喚自己“世子”,而非“大哥”,微微一笑,也未就此再說什麽,只在眾人面前,簡單說了幾句“往後一家人,莫要拘束”之類的尋常客套話,便不再多說。

其後,宇文泓又引蕭觀音一一見了其他弟妹,而後一大家子人,共用早膳,恭送雍王與王妃後,陸續散開,宇文家的幾位小姐,因見多了一位嫂嫂,不僅貌若天仙,還比先前那位倨傲的公主嫂嫂,看著要溫柔可親許多,原要親近說話,但都被各自母親笑攔下來,“新婚首日,新婦得與夫君守在一處呢”,遂都只能暫且作罷,期待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