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敵營(第2/5頁)

這些話正是趙峻想說的。

他垂頭沒看盛煜,只低聲道:“若論得失勝算,以靜制動是最好的法子。仗雖是鄭王爺和常李兩位將軍在打,路卻是咱們開的,統領有重任在肩,且深得皇上器重,不宜輕率冒進,孤身犯險。屬下知道這話統領不愛聽,但事已至此,靜候時機強於貿然犯險。”

按玄鏡司從前的行事,總會將大局置於女人的安危之上,以盛煜慣常沉穩冷靜的行事,孰優孰劣也十分明顯——十數年磨礪後,他早就有了這樣的城府和耐心。

這道理,在場除了染冬,其實都明白。

盛煜沒說話,目沉如淵,片刻後拍了拍趙峻肩膀。

“我知道優劣輕重,但我必須去涼城。”他的聲音極為篤定。

兩軍交戰拉鋸,為了大局計,他可以吃苦、隱忍,便是施苦肉計也不在話下。乃至玄鏡司的眾人都是如此,一時的苦楚折磨,咬咬牙就過去了,為了決勝之時,誰都扛得住。但魏鸞卻不同,她和他們孑然不同。

她不該被牽扯進戰局,更不該無端受苦。

她剛生完孩子,身體都尚未痊愈,從京城到肅州數百裏的顛簸折磨本就難熬,若在章孝溫手裏多耽擱,誰知道會受怎樣的苦楚?事關魏鸞,盛煜做不到權衡利弊,做不到坐視不理,他只想盡快將她救回懷裏。

旁的一切,都在其次。

屋中片刻沉默,趙峻瞧見他神情裏的堅決,終是沒再多說,退後兩步讓開。

盛煜遂取了先前探到的涼城輿圖,招呼盧珣兄弟倆過來,商議可能混入涼城的法子。旁邊趙峻沉默站著,目光在兩副輿圖間逡巡,擰眉思索,好半天後忽然開口道:“救人脫險並非易事,無論如何都會打草驚蛇,既然定要赴險,不如咱們幹票大的!”

這話一出口,對面幾人齊刷刷看過來。

趙峻摸了摸耳朵,“說出來是有些狂妄。但涼城是章孝溫的老巢,統領若想潛入其中救出少夫人,定得到章孝溫眼皮子底下行事。若真能做到,何不再費些力氣,順便取了那老賊的狗命?擒賊擒王,章孝溫若倒了,敵軍的根基就得塌掉大半。咱們就算冒險拼命,也值得!”

盛煜沉默著瞥了眼盧璘。

他不是沒想過這法子。

但真想刺殺章孝溫又談何容易?城池府邸皆守衛森嚴,周遭盡是久經沙場的悍將,便連玄鏡司也須忌憚三分。就像章氏欲對永穆帝動手,若非永穆帝有意放任,讓逆賊順利走到麟德殿,在章氏混進宮門之前,怕是早就被禁軍和玄鏡司給除了。

易地而處,亦同此理。

雖說行刺並非絕無可能,但那無異於單槍匹馬深入敵腹,於萬軍之中斬將奪帥,與永穆帝先前議定的穩妥之策相悖。是以這念頭冒出來後,盛煜很快就壓了下去,只考慮如何營救魏鸞。但內心裏,對這種出奇制勝、速戰速決的招數,多少時有些動搖的。

男人神情冷肅,手指輕輕扣著輿圖。

好半晌,他才擡眉,“若想動章孝溫,還須有一人隨我們同去。”

“誰?”趙峻看出轉機,目光一亮。

盛煜的手指落向近處的一座城池,道:“魏知非。”

……

“魏知非早已叛變,成了朝廷的走狗,吃裏扒外的小畜生,你何必再顧念從前那點交情!仗打到這份上,他帶著鄭王步步緊逼,盛煜那狗賊又不安分,四處刺探設伏,總得設法牽制。往後少在我跟前提從前的事,他是敵將,不是你表弟!”

涼城的都督府,章孝溫面籠慍怒,怒瞪著兒子。

章維被斥,垂首沒再多言。

章孝溫不滿地瞪了眼兒子,又看向門外,“她們還沒到?”

“將軍剛才回來時,屬下就派人去了,很快就會帶過來,將軍稍安勿躁。”門外值守的小將聽見熟悉的爭執,頭都沒敢擡——自打兩軍交鋒,魏知非投入鄭王麾下,憑著知己知彼的優勢奪了數座城池後,章孝溫每日便能把他咒罵八百遍,章維偶爾勸解,也會連帶受斥。

而此刻,屋裏的父子倆果然陷入沉默。

好在院外很快傳來了動靜,急促淩亂的腳步聲裏,章念桐的身影率先踏入院門。

自去歲章太後薨逝,至今將近一年,新安長公主將她關在長春觀裏,肆意欺壓折辱,到如今怒氣盡數發泄出去,便如丟棄喪家之犬般,將她扔回到章家手裏。而章念桐苦熬了整年,早已是形銷骨立,臉頰身上多有傷痕,半點都不見昔日尊榮的太子妃模樣。

便是氣度舉止,也不復往日的城府與從容。

她快步進屋,瞧見熟悉的面孔,眼淚便滾滾流了出來。昔日榮華皆成雲煙,鎮國公闔府俱亡,她淪為階下囚受盡折磨,種種悲酸湧上心頭,她竭力克制著行禮道:“念桐拜見叔父……”話未說完,喉頭已是哽咽,險些放聲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