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肥魚(第2/3頁)

盛煜有些擔心,微微俯首,覷她神色。

魏鸞竭力按捺住忐忑,忍住躲開目光的沖動,朝他笑了笑。

笑得有點勉強,盛煜目光老辣,一眼便知。

“罷了。”盛煜瞧得出她不願說實話,也不忍心逼問,只將魏鸞緊緊摟在懷裏,“山裏風冷,你身子弱,該早點回城歇息。這宅邸我會命人查。畢竟——”他聲音微頓,帶了點調侃奉承的語氣,“你是個小福星,常有獨到眼光。”

說著話,還揚了揚手腕的那串佛珠。

初戴上去時,渾圓古樸的佛珠套在慣常握劍的手腕,與他冷厲威儀的氣度大相徑庭。如今戴得久了,倒是越來越順眼,與那袖口的暗紋相映生輝。她送他的東西不算多,這佛珠能時時戴著,可見珍視。

魏鸞莞爾,低笑道:“對呀。逢兇化吉,遇難成祥。”

……

谷口莊院的事,盛煜到了城中官署後便安排人深查。

次日後晌,便有消息遞了回來。

莊院背後的主人並非章家,亦非章氏的族人、門客,而是位姓康的老夫人。老人家年近七旬,在隨州土生土長,原是貧寒出身,因生了個嫁得高官的女兒,晚年過得極為優渥。她的女兒賀氏嫁了位禁軍裏的頗為要緊人物——龍武軍右將軍,顧玄翎。

這事原本並無疑處。

顧將軍飛黃騰達,照拂年邁的嶽母,買座宅邸供她安享晚年,說出去只會是好事。

盛煜卻記得魏鸞當時的異常舉動。

雖說小姑娘有意隱瞞,盛煜不明緣由,但她既提了,盛煜絕不會放過蛛絲馬跡。因新安長公主所說的那兩人在查到豐城後斷了線索,便命人留意這賀家,看那兩個女人與賀家是否有往來。

這一查,結果令盛煜聞之大驚——

暗裏聯絡章念桐的那兩人,竟當真與這賀家往來密切,且曲折彎繞,中間借著販夫走卒的遮掩,拐了好幾道彎子。若非玄鏡司循著賀家的線反查過去,竟被全然蒙蔽!

這般隱秘的往來,著實出乎盛煜所料。

先前章績回京,上躥下跳地幫著東宮圖謀大事,讓盛煜一舉繳了不少章家的鷹犬。那些人或在禁軍,或在京畿守軍,職位皆不低。有些武將雖非章家擁躉,卻也沒少跟章家眉來眼去,在章氏鷹犬被斬除後,才老實下來。

相較之下,這位顧玄翎則頗可靠。

龍武軍在北衙禁軍裏地位不低,麾下數千名騎射出眾的剛健男兒,不少還是從有戰功的軍中挑選,既負責皇帝出宮時的隨行護衛,亦戍衛宮禁,與永穆帝的性命安危息息相關。顧玄翎既是右將軍,更可隨扈君側,號令施行。

先前追查章氏鷹犬時,盛煜也查過禁軍裏要緊的人物。

顧玄翎與章家並無瓜葛,甚是剛直。

如今看來,此人是藏得太深,連玄鏡司的耳目都全然瞞過了。

而章家埋下這枚棋子的用意,不言而明。

盛煜並未打草驚蛇,既已查出端倪,知道關竅和戰場在哪裏,便將人盡數撤走,而後帶魏鸞啟程返京——知道敵人的暗箭藏在何處,或許,可引蛇出洞,甕中捉鱉。

……

回京途中朝行夕宿,快馬趕路。

這日晚間,抵達鄧州地界,離京城尚有四百裏路程。

日傾西山天色將晚,官道綿延向北,兩側多是村舍小鎮,附近最大的客棧在眼前的縣城裏。盛煜幕天席地慣了,並不太挑住處,魏鸞卻是個嬌滴滴的姑娘,盛煜哪舍得讓她露宿郊野?遂催馬入城,尋了個幹凈的食店,用了晚飯,到客棧安頓。

暗衛們遠遠跟著,兩人身旁唯有盧珣兄弟和染冬。

幾人在客棧門前勒馬,盧璘兄弟倆盯著夥計將馬匹趕入廄中。

魏鸞則抻了抻馬背上顛得酸痛的筋骨。

街上有風吹過,晃得枝柯亂搖,臨近九月,天氣漸漸涼了,那風從脖頸灌進去,涼颼颼的。她不由抖了抖,下意識收緊衣袖,背後人影微晃,盛煜隨手將披風上的帽兜拎起,輕輕扣在她腦袋上。

冷風被隔絕,涼意稍散。

只是帽兜做得寬大,魏鸞又是玉冠束發,並未梳高髻,那帽兜罩住腦袋後,幾乎遮到了鼻端。魏鸞側頭,視線被錦緞擋著,只瞧見旁邊的那雙黑色錦靴,一時間竟忘了揭開帽兜,只理直氣壯地站到他跟前,“擋住路啦。”

“唔。”盛煜提著帽兜,將她眼睛露出來,“這樣呢?”

魏鸞沒說話,只沖他笑,一副四體不勤的模樣。

盛煜失笑,幫她提起帽兜,欲擡步入店。

身後卻忽然有道清越的男聲傳來,“盛兄,好巧!”頗為熟悉的聲音,如玉石相擊,夫妻倆詫異回頭,就見幾步外有人白衣墨畫,玉冠長劍,將手裏的韁繩遞給店裏的夥計,正笑望這邊。

夕陽熔金,在街對面店墻上塗了金紅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