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畫像(第2/3頁)

要不是祖母慧眼如炬,懷裏這小傻子還不知要耽擱到幾時!

盛煜懲罰似的收緊手臂。

進了曲園,甬道兩側愈發安靜,繁茂樹枝掩映之間,有座假山。

盛煜從前甚少留意,這回卻多瞧了兩眼。

等走到跟前,便忽然轉了腳步,徑直走向堆疊而成的山洞。懷裏的魏鸞毫無防備,被盛煜攔腰兜著,連拉帶抱,徑直被拖了進去,待反應過來時,背後已是冰涼的巖壁。暮色裏的山洞頗為昏暗,難得漏進來的光線,也被盛煜迅速堵住。

他的胸膛橫档,將整個人困在角落,而後俯身吻下,肆無忌憚。

晚風掠過青石鋪成的甬道,靜謐無聲。

假山之內,呼吸交錯,急促不穩。

……

回到北朱閣時,春嬤嬤正帶著人在抱廈擺飯。

軒峻的閣樓上燈籠高懸,散射昏黃溫暖的光芒,抱廈裏亦擺了兩座明亮燭台,將精心擦拭的各處照得煥然一新。滿桌豐盛的菜色,皆是染冬和春嬤嬤按夫妻倆的口味親自定的,色香誘人。

因主君歸來,庭院裏仆婦侍女比平常忙碌了幾分。

周遭人多眼雜,盛煜又擺出了慣常的端凝威冷姿態,跟方才在山洞裏的禽獸模樣判若兩人。因他回府後先去樂壽堂,再歸北朱閣,始終沒到書房露面,待晚飯過後,果不其然被盧璘暫且請出去,耽擱片刻稟報要事。

魏鸞則去了梢間的小書房,慢慢翻看賬冊。

——這陣子閑居無事,她將陪嫁的東西細細理了一遍,好些卷冊還沒看完。

趁著連日翻看記憶猶新,自是得盡早做完。

仆婦侍女仍擡水鋪床,只留染冬在側剪燈磨墨。

夜色漸深,等盛煜聽完盧璘想稟報,兜著滿袖夜風回到屋裏,卻沒瞧見魏鸞。

床榻早已鋪好,側間裏春嬤嬤和洗夏正在熏籠旁擺弄衣裳,他遲疑了下,走到內室旁,沒聽見裏面沐浴的動靜。最後,盛煜想起這屋裏還有個小書房,頓悟似的往那邊過去。

魏鸞果然在裏面。

燈架上明燭高擎,臨窗養著幾瓶時令鮮花,長案上摞了高高的卷冊,她手握兔毫,正伏案細翻。屋裏靜悄悄的,她看得專注,連頭都沒擡,倒是旁邊伺候筆墨的染冬察覺動靜,起身道:“主君。”

聲音不高,卻喚醒了認真算賬的人。

魏鸞擡起眼,目光挪向門口的人影,腦海裏應還在默算賬目,目光失焦似的。片刻後,她在紙上做了記號,才擱下兔毫起身,臉上認真嚴肅的表情也換成了歡喜,婉聲道:“夫君回來了。外面沒出事吧?”

“沒事,盧璘稟報近況而已。”盛煜說著,傾身看她案上的卷冊。

全都是賬本,想必是她的陪嫁。

最裏側是還有玉軸絹帛,看質地是上乘之物。

敬國公府以文墨起家,最初受封的老公爺藏書頗多,這些年積累下來,更有許多名家書畫之作,便是相府那樣的書香門第亦有所不及,盛煜早就有所耳聞。他雖手握利劍查案殺伐,其實文武兼修,尋常沒空理會這等閑情逸致的東西,此刻倒有些好奇。

遂拿手指輕碰了碰玉軸,“這也是陪嫁的?”

“這卷不是。那些都裝在箱子裏,在廂房放著呢。”魏鸞見他有興趣,將玉軸徐徐展開,口中道:“過兩日是父親的生辰。自從出了章家的事,他就閑居在家,不用管衙署的瑣事,倒能花心思賞玩書畫。這是時畫師的新作,父親瞧過後就惦記上了,我托人求來送給他。夫君瞧瞧,好不好?”

畫上是高山野松,溪邊白鶴。

時虛白的畫技沒得挑,加上本就是個仙風道骨之人,遊歷四方看遍山河,最知這閑雲野鶴的樂趣。這幅畫是他在雲遊途中所作,頗有隱逸之樂,去歲拿回來後擱在書房,前陣子裝裱出來示人,艷驚四座。

魏鸞得知父親喜歡後,花了不少心思求得。

此刻拿出來看,頗有點得意。

盛煜的目光掃過畫軸,落在她的臉上,片刻後又挪回畫軸。

不得不說,時虛白確實有天賦。峰巒松枝不必說,那兩只白鶴姿態矯矯,栩栩如生,一眼瞧去便如置身曠野溪畔,有清風徐徐,雙鶴悠悠。於見慣殺伐的盛煜而言,那是隔岸的世界,美好而遙遠。而這畫中的氣韻,須有閑逸的心胸做底子,絕非技藝所能雕琢。

坦白講,盛煜對這人是有點佩服的。

從時虛白迅速琢磨透章念桐的筆法,模仿出那封亂真書信的本事,到他雖出身高門,卻不為名利權位所惑的心性。

但一想起時虛白那間書房,盛煜便覺得有些別扭。

他的目光在畫上來回逡巡了好幾遍,最後半倚長案,不鹹不淡地道:“拿這幅畫給嶽父做生辰賀禮,會不會太單薄?”這話雖不點評優劣,但言下之意卻十分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