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畫像(第2/2頁)

……

興許是那幅畫實在令人興奮的緣故,魏鸞近來頻頻夢到盛煜。

起初,夢境是很愉快的。

斷續零碎的片段,或是在曲園,或是在兩人並未去過的京郊水畔,夢裏比那回策馬踏青時還要愉快。甚至魏鸞還夢到了京外不知是什麽地方,她追過去逼著盛煜說老實話,結果那位冷傲的臉一擡,告訴她那幅畫是假的,魏鸞當場氣醒。

醒後回想那份生辰賀禮,又忍不住暗自歡喜。

漸漸地,夢境就不怎麽愉快了。

不知怎麽的,她時常夢到盛煜出事,或是受傷或是失蹤,夢裏他仗劍浴血,比那回在鏡台寺被襲重傷後還慘,被人暗算得快要丟掉性命似的。有一回夜裏,她半睡半醒地做了三段夢,都是盛煜遭了襲擊,她從夢裏嚇醒來,背後冷汗涔涔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從胸腔蹦出來。

如此夢境不斷,讓魏鸞愈來愈不安。

她很少這樣做夢,長了十六年,也就只在敬國公府出事,魏嶠被捉緊玄鏡司牢獄的那陣子,總是心神不寧,常從夢裏驚醒,自是因她擔心父親魏嶠的緣故。

可近來她念及盛煜時多半是歡喜,並為過分擔憂。

怎會無緣無故做不好的夢?

魏鸞有些不安。

她本就隨了時下高門貴戶的風氣,常跟著母親去禮佛進香,經歷了重回少女時這樣離奇的事,對冥冥中的玄妙之事更添敬畏,不敢掉以輕心。在連著數夜被夢境困擾後,魏鸞愈來愈擔心遠在京外的盛煜,甚至想策馬飛奔過去,親眼見他無恙。

但盛煜臨行時鄭重叮囑過,不許她亂跑。

魏鸞便竭力按捺,靜候消息。

好在盧珣那邊能借著玄鏡司的渠道得知盛煜的近況,常來給報平安。

魏鸞每日問幾回,聊以慰藉。

時氣愈來愈熱,蒸籠似的曬了兩天後,下了場暴雨,澆得滿城涼爽。曲園中仍平靜無波,朝堂上近來的事情卻不少——自永穆帝當朝說了願意為章家昔日的戰功,從寬處置後,章孝恭疑慮稍稍打消,縱然萬般不情願,仍松開庭州大都督的兵權,孤身回京請罪。

回京之日,永穆帝命人在城門等候,徑直關入刑部大獄。

不過永穆帝守了當初的諾言,並未傷及章孝恭父子性命,只關在牢獄裏,不許探視。

至於其余從犯,不論僧俗官民,皆按律處置。

私藏軍械是重罪,永穆帝親自將旨判決後,次日便在鬧市處決。據說當時上百人被齊齊斬首,周遭血腥味彌漫不散,經了場大雨沖洗,才消去痕跡。而章家的這件案子,也在這場雨後漸漸平息下去。

朝堂上,沒人再提此時,仍如往常般商議政令民生。

後宮之中,章太後的病體仍然未愈,卻不再叫人去侍疾。章家女眷們從前尊貴跋扈,每年盛夏輪番到城外避暑納涼、設宴排戲,今年卻沒怎麽出門,別說設宴,便是連別家的請帖都推了。就連從前隔三差五入宮問安的做派,也收斂了不少。

仿佛被永穆帝當頭棒喝後,老實了些似的。

京城中百姓偶爾議論,都覺得此次皇恩浩蕩,章家感念皇恩,洗心革面。

魏鸞卻覺得未必。

章家自恃有帶重兵投奔的從龍之功,這些年牢牢攥著皇後、太子妃的位置,烈火烹油卻又得隴望蜀、結黨營私,分明是自詡與旁的功臣不同,欲與周氏共分江山。兩代帝王格外寬厚禮遇,都能叫他們做出謀逆之舉,豈會因永穆帝的寬容就痛改前非?

鎮國公拱手交出兵權,難道會心甘情願?

這可半點都不像章家的行事。

不過無論如何,此刻的京城是風平浪靜的。

魏鸞眼見府外漸漸安生,她卻仍時不時地從夢裏驚醒,盛煜又總是歸期未定,心底的不安愈來愈濃,去親眼看望他的念頭也愈來愈強烈——夫妻分離半月有余,盛煜離開時,她因誤會賭氣,並未給他太好的臉色,如今畫像出世,她滿懷好奇又滿腔擔憂,實在難以按捺。

這日後晌,日色西傾時地氣漸涼,魏鸞再度去了南朱閣。

盧珣在廳前值守,身如青松。

瞧見隨行而來的染冬,他的目光黏了一瞬,才朝魏鸞行禮。

魏鸞裝作沒瞧見,只問道:“主君那邊可有消息?”

“一切無恙,少夫人放心。”

“他可說過何時回來?”

這個問題魏鸞問過很多遍,盧珣每回都說歸期未定,今日總算換了個花樣。

“主君今晨遞來的消息,說鎮國公回京請罪後,庭州還有許多事要料理。他辦完手頭的事,就得趕去庭州,那邊山高路遠,光是來回路途都得耗時半月之多,加上有差事在身,怕是至少七月才可能回京。”

“那麽晚?”魏鸞聞言,不由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