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期待

對於盛煜辦差時連軸轉,各地奔波這種事,盧珣早已習以為常。見魏鸞眉頭輕蹙,他便寬慰道:“少夫人放心,主君說了,事情辦完後他會盡快回京。且主君畢竟是玄鏡司的主心骨,不會耽擱太久。”

話雖如此,魏鸞卻還是覺得不安。

翌日清晨到西府問安時,盛老夫人也提起了盛煜。

比起曲園的心神微繃,西府那邊除了盛聞天身任千牛衛要職,肩負禦前安危的重任外,甚少卷到朝堂事端裏。章家的起伏盛衰於她們而言皆是茶余飯後的閑話,近來京城的暗潮也未波及女眷避暑的興致,長房婆媳和魏鸞的婆母這兩日去京郊山中,遊氏也一道去了。

魏鸞去問安時,樂壽堂裏唯有盛老夫人。

祖孫倆一處用了早飯,因沒人陪著在屋裏推牌,盛老夫人覺得悶,便到後園走走。

臨近大暑,腐草為螢,熱氣蒸騰。

這種節氣裏原本該抱著冰鎮甜湯躲在屋裏消暑,好在昨晚下了場雨,今晨薄雲遮日,滿園清新,倒頗適合散步透氣。祖孫倆將在西府後園溜達了會兒,因盛老夫人難得有興致,魏鸞便又陪她在曲園走走。

閑談時,不免又提起盛煜。

盛老夫人許久沒見孫兒,聽魏鸞說他在外無恙,便慈愛笑道:“他自幼在外折騰慣了,時常如此。一旦出了京城,別說十天半月,連著兩三月不露面也是有的。我老婆子向來心寬,從前也沒太在意,近來倒屢屢想起他,心裏總覺得空落落的。”

“祖母這是擔心他吧?”

“哪能不擔心呢,玄鏡司瞧著威風凜凜,其實風裏來雨裏去,走的全是刀刃兒鋪成的路。他手裏經手的全是別處啃不下的硬骨頭,那些人哪個是好對付的?稍有不慎,旁邊就是懸崖。”

“是啊,上回鏡台寺的事,這會兒想著都後怕。“

“他怕是已習慣了。”盛老夫人提起舊事,蒼老的臉上浮起疼惜,道:“這孩子命苦,生下來沒了娘,打小兒沒過幾天安生日子。能走路時就被他父親帶著習武,旁人捉蟋蟀逗蛐蛐兒,他就在屋裏讀書。十幾歲就進了玄鏡司,好幾次險些丟掉性命,卻是越挫越勇。”

“你也知道,他父親在禦前的差事疏忽不得,沒法時時照料。你婆母跟他又隔閡生疏,體貼話都沒說過幾句,他每回受了傷總是悶聲不吭,跟誰都不提,就咬牙忍著。次數多了,對傷病不以為意,多兇險的事都敢做。”

說至此處,盛老夫人輕拍了拍魏鸞的手。

“好在如今有了你,能在身邊照應。”

魏鸞抿唇輕笑,心思卻漸漸飄遠。

若盛煜身在京城,出了岔子她自會竭力照顧,可如今兩地相隔,卻束手無策。

她不敢讓祖母過分擔心,就著話頭,問了許多盛煜年少時的事情。

到了晚間卻輾轉反側,孤枕難眠。

這世間沒有誰是鋼筋鐵骨,金剛不壞之身。盛煜能有今日之威儀冷厲,所向披靡,是從前槍林箭雨歷練出來的。魏鸞猶記得先前幫他懷藥時,他胸膛的那道猙獰傷疤,瞧著就讓人心驚膽戰——玄鏡司有上等的藥,便連鏡台寺那樣重的傷,愈合都沒留下太多痕跡,那道傷疤在結痂前,定是極為嚴重的。

他畢竟是血肉之軀。

看似權傾朝野,實則步步驚心。

魏鸞認真斟酌了整晚,實在放心不下,終決定親自去瞧瞧。

……

自鎮國公從庭州回來後,京城裏還不知混入了多少牛鬼蛇神,魏鸞當然不敢輕舉妄動。且盛煜是對付玄鏡司的利劍,這回鎮國公能老實伏法,必定跟盛煜出京城辦的差事有關。她閨中年少不知內情,章太後那對姑侄定然清楚。

上回鏡台寺差點要了盛煜的性命,這回還不知會怎樣報復。

魏鸞不能自投羅網,須暗中潛出京城。

這件事,當然得跟盧珣商議。

好在盧珣並非畏事退縮之人,見魏鸞執意要去尋盛煜,且沒打算乘馬車招搖,而是喬裝改扮暗中潛行,並未反對。魏鸞見他肯幫忙,心中踏實了幾分,又問盛煜如今身在何處。盧珣並未隱瞞,只低聲道:“主君此刻還在朗州,此事關乎機密,少夫人切不可說與第三人。”

“朗州?”魏鸞聞言,面露驚愕。

她記得盛煜離開的前兩日,太子輅車出京,東宮出巡的陣勢不小,卻至今未歸。

那日周驪音來時,提及宮中之事,說周令淵是去朗州查案,才會對鎮國公的事鞭長莫及。

偏偏盛煜也是在朗州。

魏鸞眉頭微蹙,忙道:“他前陣子也在那裏?”

盧珣頷首,“一直都是。”

“果然。”魏鸞喃喃。

太子出京必定是永穆帝安排,盛煜亦是奉皇命辦差,兩人一明一暗去了朗州,定是坐鎮京城的永穆帝蓄意安排。難怪鎮國公手握重兵居功自傲,這回卻反常地撒手回京,想必京城的洶湧暗潮之外,朗州那邊也有大事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