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出招

在盛煜而言,魏鸞比他小了十歲,尚且年少。

但他也清楚地知道,魏鸞雖才過及笄之年,比起周驪音、盛明修這些同齡人,行事其實更為穩重。成婚之初自不必說,她為魏嶠的事奔走,跟章皇後虛與委蛇,幾乎沒出過岔子。後來夫妻漸漸熟悉,她雖偶爾流露少女的嬌憨性情,卻從不任性行事。

更不是胡攪蠻纏、亂發脾氣的人。

無緣無故地回娘家住著,跟他賭氣,定有緣故。

那句“看清她是誰,別抱錯了人”應當就是根源。

盛煜直覺她應是誤會了什麽。

他頭疼地揉了揉鬢角,再往前倒推,想起那日清晨入宮之前,魏鸞曾問他是否有過心上人。他當時答得隱晦,魏鸞臉上……似乎並無喜色。按理來說,魏鸞那樣聰明的性情,許多事一點即透,從他當時的舉動言語,應能猜出他的意思,而後如上回般歡喜得意,但她的反應卻與他的預期截然相反。

聽她話裏的意思,莫非她以為他心悅的是旁人?

這猜測冒出來,盛煜頓覺脊背一陣發涼。

若魏鸞當真如此誤會,可就麻煩了。

公府裏嬌養著的耀眼明珠,雖因魏家身陷旋渦而收斂自抑,其實性情是很驕傲的——從她對周令淵的態度就能瞧出來。若魏鸞當真心生誤會,以為他心裏裝了旁人,會不會也如當初對周令淵那樣,對他也疏離隔閡起來?

姑娘家的心思,盛煜實在捏不準。

但他不敢賭。

這趟前往朗州,未知吉兇,更不知歸期會在何時。魏鸞獨自在京城胡思亂想,萬一鉆了牛角尖,等他回到京城,北朱閣裏怕是早就空了。就算她人仍在曲園,但回到成婚之初的夫妻隔閡,也夠難受的。

馬蹄在暗夜疾馳奔騰,盛煜逆著夜風,眸色愈來愈深。

公事為重,他不可能折返京城。

但夫妻間的事,也沒法讓人傳話,即便修書,三言兩語也難說清——更何況這些皆是盛煜的猜測,魏鸞究竟生了多麽離奇的誤會,盛煜當時未能深問,此刻難以捏得十分準。要怪就怪他當時放不下身段,明明能直白討她歡心,卻非得繞個彎子,讓她去猜。

結果猜出麻煩來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盛煜咬了咬牙,琢磨半晌,終是下定決心。

——看來得送她份厚重的生辰禮了。

……

百裏相隔的京城,魏鸞得了盛煜的叮囑後,便未在敬國公府多逗留,當日後晌便乘車回了曲園。臨行前,又叮囑雙親務必謹慎,不可再如上回般鉆進章家的圈套。魏嶠看她說得極為鄭重,自是肅然答應,魏夫人亦不再邁出垂花門半步。

街市上熱鬧如舊,佳節氣氛仍然濃烈。

端午那日,城內粽子飄香,雄黃撲鼻,城外的河道上,盛大的龍舟賽吸引了萬千百姓去瞧熱鬧,高門貴戶亦不例外。湖面仿佛平靜無波,如同暴風雨來臨前的異樣平靜,讓魏鸞心裏不甚踏實。

她閉門不出,只讓盧珣留意外圍消息,如有動靜,盡快告訴她。

哪怕不能做什麽,至少可心中有數。

這樣提心吊膽地過了兩日,便連盛月容的生辰宴上,也總有根弦繃著。

甚至,不知是不是太過緊張的緣故,自盛煜離京之後,魏鸞便常做噩夢,甚至有一回從夢裏嚇醒,胸腔裏砰砰亂跳,背後涼颼颼的。魏鸞無法,請郎中開了兩副安神助眠的湯藥,才算是好了許多。

如此過了七八日,盛煜所說不安生的事終於浮出水面——

這日後晌,巡城兵馬司與禁軍同時出動,撲向京城裏數座寺廟和豪奢別苑,從中搜查出不少軍械。廟中住持僧眾皆被羈押,朱門高墻的府邸亦被查封,盔甲嚴整的兵士們馳馬往來時,驚得百姓四散避讓,交頭接耳。

還有一隊禁軍撲向鎮國公府,被竇氏請出先帝賞賜的一柄寶劍,僵持了許久。

是夜城中宵禁,滿街巡邏。

自先帝治平天下後,京畿防衛嚴密,盜賊甚少,亦從未有過這般陣仗,出動禁軍大肆捉人。如此大張旗鼓地折騰了整夜,便是尋常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都被驚動,事情鬧得人盡皆知。偏巧禁軍口風甚嚴,當日並未透露內情,惹得人心惶惶,夜不安枕。

到得次日清晨朝會過後,才算有消息傳出。

原來是鎮國公府仗著軍功累累,不滿皇上處置興國公、廢除太子妃的事,暗中聯絡京畿守軍和禁軍,意圖謀逆殺入宮中,裹挾太子篡權奪位。後來走露風聲,被時相察知,迅速暗中查訪,昨日出動禁軍,便是搜捕軍械和逆賊。

刑部連夜審問後,涉事的僧人管事皆已招認。

今晨朝會上,由時相親自奏稟此事。

消息傳出,滿京城霎時嘩然。

鎮國公府章家的名聲,便是三歲小兒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