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親親(第2/3頁)

“如同棋局對弈,各自都有顧忌,皇上暫時還沒打算動定國公,放心。”

“所謂家國,先家後國,國事雖繁雜,有時也跟家事相似。”章太後啜茶,徐徐解釋道:“朝堂上章家手握重兵,根基不淺,皇上是忌憚的。後宮裏,她是我親兒子,你的夫君,畢竟有情分牽絆。於私於公,他都不至於趕盡殺絕,否則撕破臉兵戎相見,動搖的是朝廷根基。”

章皇後沒她的強硬鎮定,仍有些不安。

便聽那位道:“只要東宮還攥在咱們手裏,禁軍裏還能插手,就不愁後路。”

簡短的一句話,章皇後卻聽出了殺伐之音。

她知道這位姑姑的性子,行事強硬心狠,不看情分,只論利弊。

帝王恩寵、夫妻情分都是虛東西,章太後聯姻之初就沒指望靠夫妻恩愛來固寵,左手為兒子謀了東宮之位,右手扶持著章家兵權,有這兩樣做後盾,先帝即便不喜章家的尾大不掉和後宮幹政,仍無從動搖她的地位。

而章家為培養朝中勢力,亦肯聽她號令。

如今也一樣,若非章家軍權撐著,以淑妃的受寵,儲君之位花落誰家還是未知之數。

中宮的位子恐怕也已給了旁人。

儲位與軍權是太後手裏的利劍,倘若永穆帝真的逼迫太緊,章皇後覺得,這位姑姑恐怕能拼死一搏,做出扶持易於拿捏的孫子上位,將親兒子架空的事情來。

不過這些猜測她並不敢說。

哪怕真走到這一步,於她也不算太壞的事。

章太後也沒深談,話鋒一轉,撫著衣袖道:“從前失地未復,皇上也肯容忍退讓。如今麽,時移世易。朝堂上那點聒噪,他豈會壓不下去?自是憋了太久的怨氣,想趁機出一出。好在念桐已有孩子傍身,皇上也不是斬盡殺絕的性子,你跟他服個軟,退兩步也無妨。”

“可若是讓兄長退讓,就得交出兵權。”

“哀家是說隴州。”

“隴州?”章皇後愣住,旋即明白過來,“都推給興國公?”

章太後擡眉,目露隱憂,“目下的情形,只能斷臂自保。”

隴州是章家發跡之地,但論軍資布防,不及邊關緊要。先帝登基時,章太後的兩位親兄長各自領了兩處最要緊的邊防都督之位,庶出兄長則被封了興國公,被留在隴州看守家底。如今幾位兄弟過世,都是子侄承襲家業。

舍不得親侄子,庶出兄弟的孩子畢竟隔著一層。

而隴州又是連通邊塞的要地,定國公經手的許多事,隴州都督都曾參與。

章太後撇去茶盞裏的浮沫,緩聲道:“章家根基就那麽大,開了枝散了葉,我也只能庇護最要緊的。這天下畢竟姓周,既到了這地步,把興國公交出去,足夠平息。回頭叮囑北邊收斂些,別再叫人抓著把柄,皇上翅膀硬了,咱們犯不著硬碰硬。”

這般安排,章皇後倒也沒有異議。

章太後又道:“玄鏡司如此行事,魏鸞沒勸著盛煜?”

“那孩子!”章皇後皺眉,有些不滿地道:“原想著她拿下盛煜,能襄助東宮幾分,卻連進趟玄鏡司都難。也是盛煜脾氣太硬,成婚快半年了還沒動靜。不過這種事,本就是放長線釣魚,急不得。”

章太後冷笑了聲,“那可未必。”

章皇後微怔,猜得她的意思,卻有些遲疑,“她畢竟是我看著長大的,自幼與我和驪音親厚,對太子也用心,且章家和魏家血脈牽系,打斷骨頭連著筋的,不至於吧?”

“畢竟嫁人了,又是給盛煜。”章太後也拿不準,只提醒道:“防著些吧。”

“不如母後幫著掌掌眼?”

“也罷,哀家也許久沒見她,等過兩日有空便瞧瞧。”

章皇後口中應著,鎮定下來徐徐喝茶。

過後,卸了釵簪素服到麟德殿見駕,為兄長求情之余,轉達了章太後的意思。

永穆帝未置可否,讓她先回宮去。

……

翌日清晨,永穆帝召了盛煜入宮。

關乎章家的奏折和案情呈報都堆在案頭,連同玄鏡司先後送來的證據,滿滿當當的一大堆。盛煜進去時,永穆帝正對著那堆文書出神,聽見他行禮的聲音,才回過神,指著那山頭道:“奏折暫且封存,這些證據你帶回去,別丟了。”

盛煜拱手應是,又道:“死士嘴裏吐了不少東西,尚未取證。”

“緩一緩再查,免得操之過急,逼得狗急跳墻。朕等了十幾年,不必急在一時半刻。”永穆帝擺了擺手,“這回的事隴州都督多有參與,便奪了興國公的爵位,章孝正畢竟是功臣之後,革職流放。底下人該殺該剮,都按律論處,朕會派人協助。至於章孝溫——”

永穆帝頓了一瞬,眼底寒色深濃,“先探探軍中反應,別打草驚蛇。”

這顯然是博弈後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