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留宿(第2/3頁)

甚至不惜以父兄齊齊入獄的下策保全兄長。

——這也意味著,她這位在章家羽翼蔭蔽下長大的京城明珠,其實對章家極為忌憚。

如此態度,全然出乎盛煜所料。

他不由想起在南朱閣時,魏鸞還曾提醒他留意章皇後,偏袒得令人驚異。

種種舊事迅速從腦海翻過,盛煜眸光微凝,看著魏鸞的眼睛。

“章皇後畢竟是你的親姨母,自幼與你親厚,血緣相系。”

“是啊,她畢竟是我的親姨母。”魏鸞她自哂般笑了笑,擡頭迎上盛煜的目光,“這些年皇後確實曾疼愛、照拂於我,鸞鸞心裏都清楚。但今時今日,她明面上照拂,暗裏欺瞞父親,推他去當替死鬼,我也知道。一碼歸一碼,魏家不能任由擺布利用。”

“夫君覺得我自私也好,沒良心也罷。事關朝堂大事,稍有不慎就是殺身傾覆之禍,若她有險惡用心,我不得不防。父親身在獄中,母親不知內情無能為力,我能求助的唯有夫君。”

她神情微黯,錦衣下身姿柔弱。

呼嘯的夜風從窗隙裏漏進來,擾得燭火微晃。

盛煜的心似被人抓著狠狠揉了下。

在外面她是眾星捧月、尊榮顯赫的公府明珠,明艷驕縱,令人一見驚鴻、過目不忘,而此刻,這樣的魏鸞卻令他心疼。其實魏知非的生死,乃至魏嶠的生死,於玄鏡司而言都無關要害。永穆帝早年撼不動章家,並非缺少罪證,只是要積攢實力、靜候時機而已。

如今箭在弦上蓄勢待發,即便沒有魏家父子去挖墻腳,玄鏡司仍能朝章家開刀。

若貿然去動魏知非,反而會驚動章家,於大事有害無益。

甚至,永穆帝最初的意思是不用顧及魏知非,免得摻了私情受制於人。

但魏鸞如此請求,他竟不忍拒絕。

畢竟那是她的親兄長。

盛煜捏著酒杯,修長的手指漸漸收緊,目光陷在她水波柔軟的眼神裏,好半晌才道:“也不失為一種法子。”低沉的聲音不露情緒,那雙眼泓邃幽深,雖看不透他心裏琢磨的想法,卻已不是初成婚時的疏離清冷。

魏鸞驚喜過望,燭火下眼睛都亮了。

她出閣前被父母親捧在掌心寵著,其實極愛撒嬌,這會兒滿心歡喜,鬼使神差地冒出了親昵的念頭,忍不住傾身仰頭向他靠近。在湊近他側臉之前,又趕緊理智地頓住,察覺可能有失分寸後,借著倒酒的姿勢默默坐回原處。

——盛煜心有所屬,應該不太想被她親。

魏鸞這樣想著,心裏忽然有些微妙的難過,卻不好表露半分,只埋頭斟酒。

待擡眸時,眼底又是清澈明艷的笑意,將酒杯遞到面露疑惑的盛煜跟前。

酒足飯飽後,魏鸞帶著盛煜去了小書房,給他看檀木小架上的金豆,“十頓飯都是我用心備的,夫君吃著想必還對口味吧?”見盛煜頷首,便將那架子輕往他跟前推了推,軟聲道:“最後一頓,夫君親自來。”

那含笑得意的架勢,跟邀功請賞似的。

盛煜笑瞥著她,果然伸手將最後一粒金豆也撥了過去。瞧她又從屜中取了串細巧的金鈴往上面系,饒有興致地瞧著,口中道:“這些金豆攢幾個月了吧,日子過得真快。”

“那會兒還是秋天,如今都快過年了。”

魏鸞也生出時日倏忽的感慨,系好金鈴後,滿意地扶正架子。

“夫君瞧瞧,漂亮嗎?”

精致纖秀的檀木打磨成架,拴著金豆的彩線由長及短,懸墜的金豆排成曼妙弧度,最短處的金豆旁邊則是長垂的一串金鈴,比金豆稍大,參差錯落。書案上筆墨整齊,一眼瞧過去,這架金豆倒是極漂亮的裝點。

也就她這種小姑娘會生出如此別致的心思。

盛煜不由笑了。

魏鸞追著他問,“很漂亮,對吧!”

“幼稚。”盛煜失笑,卻忍不住撥了撥那鈴鐺,道:“很好看。”

……

盛煜當晚歇在了北朱閣。

這件事其實在魏鸞的預料之中,畢竟夫妻成婚已久,一直分房別居也不是辦法,哪怕是做樣子,十天半個月總得留宿一次。上回盛煜特地提枕頭的事,顯然他暗裏是留意著的,今晚喝完酒,他晃進內室避寒,瞧見並排的錦緞雙枕,果然坐著沒動。

魏鸞哪會看不出來,在丫鬟備水時,親自開箱取了男人閑置許久的寢衣,請他沐浴。

盛煜泰然受之。

好在他不愛繁瑣,在南朱閣時盥洗寢臥之事不需人貼身伺候,到這兒也沒折騰,自去內室洗了,穿好寢衣出來,仍裝模作樣地在榻邊看書。待魏鸞洗好了出來,微擡眼皮瞧過去,清冷的目光掃過單薄寢衣下起伏有致的輪廓時,眼神分明變了。

片刻駐留後,他才輕咳了聲,仿若無事地垂目看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