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約定(第2/2頁)

這般賞賜自是籠絡,章皇後懷裏揣著怎樣的打算,彼此心知肚明。

魏鸞忙起身歡喜謝恩,恭敬收了。

而後夫妻辭行,拜別皇後。

出蓬萊殿時,盛煜的腳步似比平常遲緩些許,低垂的眉眼盯著腳下,看不出半點情緒。只在出了殿門後,回望了眼中宮朱漆金鏤的奢豪端貴,眼底的冷銳憤恨轉瞬即逝,而後神色如常地踏上朱墻夾峙的宮廊。

夫妻間仍然無話,習慣之後,倒也不覺得尷尬。

臨近宮門時,魏鸞叫住他,“夫君,我既嫁了過來,別的事不敢擅自做主,北朱閣裏卻得打理妥當,免得給你添亂。只是幾位嬤嬤年事頗高,興許是長輩所賜,抑或對盛家有功之人,不便擅自安排。夫君能否抽空到北朱閣裏交代幾句?”

盛煜覷著她,目光從眉眼挪到唇瓣又挪回去,猜出她的意思。

遂頷首道:“今晚我去用飯吧。”

“好,我等夫君回來。”魏鸞很滿意,出宮後由隨車等候的染冬扶上馬車,轆轆回府。

至於盛煜麽,自是撥轉馬頭,徑直往玄鏡司去了。

……

當晚,魏鸞備了頓頗豐盛的晚飯,靜候盛煜。

到酉時將盡,盛煜才孑然歸來。

曲園裏地勢寬敞,壘石環山,鑿池引水,算是京城裏一處名園。如此闊朗的所在,安置主人住的以北朱閣、南朱閣為主,自是極費匠心,修得軒敞壯麗。北朱閣前庭院闊朗,兩側是安置貼身仆婢的廂房,穿兩側菱花門而過,則是抱廈涼台,花圃亭堂。

晚飯就擺在抱廈中。

抹春和畫秋帶仆婦擺好杯盤酒菜,待盛煜入座,便依吩咐退了出去。

魏鸞不知盛煜喜惡,也沒擅自夾菜,更不好在用飯時令他不快,便先安心吃飯。有菜色佳肴擺在跟前,偶爾點評勸菜兩句,倒也不至過於沉默。

待那位吃好了,她才拿瓷碗舀了湯遞過去。

盛煜大抵是不慣被她伺候,微微起身接了,目光微動,頭回朝她露出些許笑意。

魏鸞便就勢道:“請夫君過來,除了院中之事,其實也有事請教。”

“你說。”盛煜坐回去,先喝了口湯。

“或許夫君也聽到過京城的風言風語,說你我曾有過節。不知夫君是否記得舊事,我心裏卻有些愧疚。那時我年少無知,出言無狀,還請夫君寬宏大量,能原諒我舊日之失。”

魏鸞說著,將那碟飯後磨牙的銀絲卷往他跟前推了推。

盛煜擡眉覷她,“怕我睚眥必報?”

這分明是記得舊事了。

魏鸞忙道:“夫君位高權重,自是寬宏大量,是我心中不安。”

片刻沉默的對視,盛煜那雙眼似雲封霧繞的沉淵,也不知在琢磨什麽,深邃難測。忽而他笑了下,朝伺候在門口的染冬道:“取十粒金豆來。”

染冬不明所以,見自家姑娘以目示意,忙去取來。

花碟精致,盛放十粒圓潤金豆。

盛煜拿下巴朝金豆指了指,“留我吃滿十頓晚飯,金豆盡數歸你,舊事一筆勾銷。”

這話說得輕巧,十頓晚飯輕易能做出來,可他這樣陀螺似的大忙人,本就避著她不肯踏足北朱閣,要湊齊十頓,談何容易?又不是多深的過節,他竟要如此刁難?

魏鸞目光微黯。

便見盛煜忽然擡手,修長的手指從中撿了一粒金豆,端正擺在她跟前,“今晚這頓算一枚,等十粒湊齊——”他聲音稍頓,見魏鸞眼裏似有些委屈,便將目光微偏,淡聲道:“我便保你父親脫身。”

聲音不算高,卻令魏鸞心中劇震。

父親的事她原打算婉轉探問,卻未料他竟會主動開口,還拋出這般誘惑。

便聽盛煜續道:“前提是他願意脫困,令尊……頑固得很。”

神情是慣常的清冷,仿佛此事只舉手之勞。

但於旁人而言,這舉手之勞卻無異於在沉濃陰霾裏撥開的縫隙,令明光透入,萬物逢春。

魏鸞喜不自勝,忙越椅而出,朝他盈盈屈膝為禮。

“夫君放心,我必會勸父親開口!”

她的聲音溫軟而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