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我抓著對方那只受傷的右手,細細地看了起來,幾乎貫穿整個手掌的傷口深到隱約能夠看到骨頭,傷口邊緣的皮肉慘不忍睹。

不過所幸我早就已經買好了用於簡單包紮的繃帶,我動作嫻熟地替對方處理了一下,與此同時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這只手絕對不是一個身體不好又瘦弱的病人所應該有的手,從手的粗糙程度和手掌上繭分布的位置來看,這個人擁有的戰鬥經驗起碼已經超過了三十年。

這樣的話,也從側面印證了我的猜測,這個人絕對不是先天性的病弱,而是受了某種危及到性命的創傷、接受過一系列的手術才勉強恢復到現在這副模樣的。

我產生了一點好奇,一邊思考著,一邊留意到手的主人似乎變得奇怪了起來。

我後知後覺地朝對方看過去,目光循過完全呈現出僵硬狀態的手臂,落在了最大限度緊靠著車門一邊、盡可能與我保持一定距離的八木俊典的身上——八木俊典,這就是眼前這位金發男人的名字。

“八木先生。”我說道,輕輕地叫了一聲對方的名字,隨後湊了過去,微微傾斜的上半身緊緊地靠在八木俊典的身邊。

不知道為什麽,八木先生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莫名的微妙,明明已經緊挨著車門的身體似乎又往後縮了一點。他張開嘴:“唔、是的,是有什麽問題麽?”

我將上半身探了過去,在狹窄的車廂內,即便對方的身體消瘦得如同**骨架一樣,但由於比普通人高出一大截的身高,他只能佝僂著背部才能看上去不那麽拘謹。我在靠近莫名局促不安的八木先生的同時,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纖細但卻遠沒有外表看上去那麽柔弱無力的手臂橫在八木俊典的身前,像是要特地阻隔他和其他多余的空間一樣。我將右手輕輕地撐在車門上。

看上去更加緊張的八木俊典沒有說話,他似乎是準備說些什麽,但又把嘴裏的話硬生生地吞了回去,由於過於瘦弱而格外引人矚目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我好心地提醒他說:“八木先生,車門沒有上鎖。”

說完後,我便給車門上了鎖,然後慢條斯理地收回了手,重新恢復到了原本的距離,老老實實地坐在後座的另一邊。

八木俊典:“……”

八木俊典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氣又像是有點羞赧地說:“抱歉,我完全沒有注意到,是我太不小心了!謝謝。”

我搖了搖頭,表示這並不算什麽。見對方說完這一句話之後又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我想了想,只好繼續好奇地問道:“八木先生的反應能力非常出色,連我也自愧不如……說起來,在剛才那種情況下,八木先生為什麽會突然站出來呢?明明那麽危險。”

聞言,八木俊典將自己那只受了傷的右手放在膝蓋上,另一只手輕輕地疊了上去,正好掩蓋住受傷的地方。他直直地看向自己的雙手,在低下眼睛的一瞬間他的神情有種說不出的、若有若無的落寞,但他的聲音卻表現出與外表截然相反的堅定:“如果讓我眼睜睜地看見有人在我面前受到傷害,這才是我的失職。”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不緊不慢地將目光收了回來,禮貌地說:“這樣麽?真是了不起,明明八木先生看上去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還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狽。”

八木俊典噎了一下:“……呃。”

“啊,抱歉,這不是在小看你的意思,八木先生,”我很快反應了過來,善解人意地說道,緊接著擡起手輕輕地扶住下巴,像是在思考著什麽一樣偏了偏頭,“怎麽說呢……在我身邊,會跟八木先生想法相似的人與其說是很少,不如說根本沒有。所以會覺得有點奇怪。”

八木俊典耐心地對我說:“不……這並沒有什麽好奇怪的。況且,當時你也同樣站了出來不是麽?當然如果能稍微把握一下分寸就更好了。”

我聽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於是眼睛微微地眯起了起來,有點不太高興:“八木先生這是在教訓我麽。”

“不,這是在誇獎你的意思,”八木俊典否認了我的猜測,像是特地為我鼓氣一般,繼續耐心地開口說,“畢竟,你在這樣的年紀就能勇敢地站出來幫助別人,已經非常了不起了。”

聞言,我微微一愣,然後不自覺地伸手,用指尖撫摸著從耳邊垂落下來的一縷長發。

實話說,被第一次見面的陌生人這樣誇獎還真是有點奇怪,而且誇獎的還是這種我覺得不值一提、根本不用放在心上的小事。

我平靜地開口道:“沒什麽了不起的,我只不過是隨手把擋在我面前的人處理幹凈罷了。”

見八木先生面露疑惑,我只好解釋說:“那個人停在櫃台的時間實在太長,已經妨礙到我結賬了。我不喜歡別人妨礙我,所以把那種人處理幹凈也是理所當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