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她這麽說著,對我露出了淺淺的微笑,卻如同映照在雪地上的浮光一樣令人為之眩目。

說完這句話之後,清瘦的白發女性就被小男孩迫不及待地拉走了。緊接著,其他的小孩子們全都湧了上來,將她團團地圍在中間,你一言我一語、嘰嘰喳喳地說些什麽,其中有一個小女孩還特地把拿在手中的一枝花送了上去。

看起來,那應該是她最喜歡的花。她將那枝花輕輕地握在手裏,溫柔輕盈的目光落在了潔白的花瓣上。

“啊,”她說,“是我最喜歡的花。”

這時候,我才後知後覺地反應了過來,擡起手伸向方才那個女人撫摸過的地方。在那上面,被人撫摸過的感覺已經消失了,可我仍然感到有點奇怪。

不久之後,一個年輕的護士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神色緊張地勸她說:“轟太太,不是已經說過了麽,請不要這樣隨隨便便地跑出來!會很讓人擔心的,為了這種事情,我們已經被轟先生責備過很多次了!”

聞言,她握住花枝的手指微微一緊,抿著嘴唇說:“我只是想陪著孩子們……”

“這種事情根本無關緊要!”年輕的護士簡單粗暴地打斷了話,不由分說地拉住她的胳膊,姿態強硬地開口道,“還是請先跟我回去吧!”

孩子們不滿地吵鬧了起來,性格溫和的白發女人無可奈何,只能耐心地安撫了一會兒孩子們,緊接著就被護士半是強迫地拉走了。

我又在醫院的庭院中央坐了一會兒,見時間差不多了,我就站了起來,回到了醫院門診部的大樓。

已經結束右手治療的八木俊典正和許多患者和患者家屬一樣,坐在熙熙攘攘的醫院等候區。他微微佝僂著背部,擡著頭,眼睛一動不動地注視著正上方的液晶電視,蒼白的面色看上去比以往還要凝重。

液晶屏幕上是主持人一本正經的面孔和聲音,最新的一則新聞是一名窮兇極惡的罪犯從監獄逃脫,至今下落不明。這名罪犯之前被No.2英雄安德瓦親手捕獲,是個罪大惡極的連環殺手,主持人嚴肅地提醒廣大市民務必確保自身安全。

很快,電視屏幕又切換到下一條新聞,正是關於方才造成眾多交通事故和堵塞的罪犯的報道。

“看樣子,最近的犯罪新聞不在少數啊……不,應該是越來越多了才對。”我走到八木俊典的身邊,和他一起把注意力放在上方的液晶電視上,面不改色地說道。

八木俊典點了下頭,對我的評論不置可否:“是的,無論什麽地方,都會有憑借著自己的[個性]為非作歹的人存在。最近這樣的人變得越來越多也是事實……”

我眨了眨眼睛,還沒等我說話,八木俊典像是特地為了打消我的某種顧慮一般,開口道:“不過別擔心,英雄就是為此而生的。”

“英雄?為此而生?”我不由得低低地重復了一遍八木俊典所說的話,臉上沒有浮現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看著液晶電視,那上面是成功解決了事件之後,某個職業英雄面對記者的采訪而發出的鼓舞人心的宣言,我繼續說:“如果英雄是為此而生的話,那麽罪犯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八木俊典的注意力終於從液晶屏幕上分散了。他轉過頭,用那雙仿佛在骷髏腦袋上散發著幽幽藍光的眼睛注視著我。

“存在就應該是合理的。有人曾經對我說過,罪犯存在的意義就是最大限度地控制事件的合理性,為此不惜一切代價和手段,”我垂下眼睛,半是疑惑半是陳述地說道,“然而什麽是合理,什麽又是不合理?是誰來裁決這一切?誰又能擁有決定一切的權力呢?”

我微微張開右手的五指,又將其蜷縮起來,虛握成一個拳頭。這是一個拿刀的姿勢,盡管我的手上並沒有什麽武器。我盯著自己的手,說:“英雄可以定義罪犯,那罪犯又能定義什麽呢?不管怎麽想,罪犯只能定義一件事情,那就是人的性命沒有任何價值。”

就在此時,八木俊典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就如同之前他阻止我拿刀刺向那人的眼睛一樣,他再一次阻止我拿起手中完全虛無的武器。

“聽我說,傷害別人是絕對、絕對、絕對,”他盯著我一遍一遍地重復道,向我強調說,“絕對沒有任何意義的。”

我冷淡的目光往下一落,順勢落在了對方的那張削瘦的臉上。

“更何況,英雄並不是為了通過打擊犯罪而獲得歡呼和名聲而存在,”八木俊典說道,“英雄存在的意義只有一個,那就是永遠奮不顧身地幫助需要幫助的人。傷害別人只會造成不必要的痛苦,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意義,但是幫助別人卻是有的。”

八木俊典這麽說著,握住我手腕的力道稍微加重了一些。他最後說:“如果你想知道那是什麽,那就去幫助別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