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阿離醒來的時候,已經翌日清晨。這邊他剛翻動身子,那邊就有侍從輕輕挑開帳幔,將其分別掛在床頭床尾兩邊垂下來的金鉤上,福身行禮,“君後。”

對於侍從們的恭順,阿離神色沒有絲毫變動,手指撐著床板起身,指尖無意間觸到身旁床單,上面還殘留著些許溫度。

他愣怔的伸手摸過去,那一片都熱乎乎的,顯然是有人躺過。

阿離眉頭皺起,卻沒多問。

侍從們伺候他起床洗漱,期間柔聲說道,“陛下昨日就宿在的棲鳳宮,臨去上朝前還反復用掌心探過您的額頭,叮囑奴等仔細照顧,怕您再起熱病,還遣了太醫過來守在偏殿。”

僅僅一天一夜時間,關於阿離的衣物就多了幾衣櫃。

侍從們給阿離裏三層外三層的裹著,要是換成別人穿的這麽臃腫怕是早就裹成個球了,偏偏他瘦的厲害,就這樣依舊顯得身形單薄衣服空蕩。

侍從們眉頭擰著,福禮請罪解釋,“這些都是按著以前尺寸做的,君後昨日病著,奴們不敢上前打擾。”

阿離擺擺手,不甚在意。他披著大氅站在門口擡眸往外望去,庭院裏潔白一片,沒有其他顏色。

他怔怔的看著,也不覺得冷,心裏想的都是劉家的事情。可宮裏他誰都信不過,打聽來的消息肯定也都是她想讓自己聽到的。

不知過了多久,有道暗紅身影朝他走過來,在周遭的白色裏格外顯眼。

蕭言下朝回來,上前先擡手探探阿離的額頭,又摸摸他捧著手爐的手,難得驚喜的沉沉呼吸,眼裏露出難以置信,“在等我?”

阿離眸光轉動看她,面色平靜,目光落在她臉上,眼裏沒有絲毫多余情緒。

“……”就,就還不許人自戀嗎!

蕭言別開臉,手牽著阿離往殿內走,“那我想你總行了吧。”

桌上的飯菜阿離沒動,侍從們對上他的目光也不敢多勸,如今見蕭言回來才松了口氣,悄聲說,“陛下,君後還沒用膳。”

蕭言擺手,“朕知道,君後在等朕吃飯呢。”

她就不回頭往後看!

就不!

蕭言將阿離輕輕摁坐在椅子上,侍從們重新布膳,她邊給他盛粥邊說起朝堂上的事情。

比如竟然有人在大殿上渾水摸魚打瞌睡,那種場合,她竟然睡的著!!!

要不是看對方年齡太小,她就抄起玉璽砸下去了。

盯著那張跟她有幾分相似的臉,蕭言記起這是平王,是先皇妹妹的女兒,私下裏還得叫她一聲“堂姐”呢。

平王才十三歲,眉眼稚嫩,冗長沉重的朝服壓在她身上,只是堪堪撐起。

就這樣原主還防她跟防賊一樣,天天將人拎到眼皮子底下看著不說,但凡朝堂上有什麽決策她都要試探性的去問平王的意見。

得虧平王性子好年紀小,忍了。這要是換成自己整日被人疑神疑鬼,莫說想反,就是本來對那位置沒有絲毫企圖,蕭言都要反給她看。

蕭言看平王小雞啄米一樣的腦袋,也覺得這孩子不容易,擱在現代最多是上初中的年紀,現在天天早起上朝不說,還時刻繃著根弦,以防腦袋來的時候還掛在脖子上,回去的時候就沒了。

蕭言將碗擱在阿離面前,笑著說,“我讓她以後就不用早起了,有上朝睡覺的這時間還不如留在府裏多背點書。”

“對了,老師我都給她請好了,就是當初的帝師,劉太傅。”蕭言將勺子遞給阿離。

劉太傅正是劉離的母親。

平王有沒有那個心思蕭言都不在乎,所以她行事隨心。一是想好好培養平王,二是打算重新重用劉太傅。

可這事落在阿離眼裏就成了別有用心。

他怔怔的看著蕭言,臉色微白,手並沒有去接她遞過來的勺子柄。

他說呢,蕭言豈會真的轉了性子?都到今天了,她竟還覺得劉家會把控朝堂,否則她怎麽會讓母親去教平王?這不擺明了想試探兩人嗎。

不管往日裏平王偽裝的多好,只要她心底有絲毫不臣的念頭,這次多多少少都會暴露出來。整個朝堂,沒人比劉太傅更恨當今陛下了,也沒人比她手裏人脈更廣了。

她是想試試平王的心思,想試試母親手裏藏著多少人脈。

阿離被自己的猜想逼的呼吸沉沉,滴水未進的胃突然驟疼起來,一陣痙.攣.抽.搐。阿離臉色瞬間蒼白,眉頭擰了起來。

“這怎麽好好的又難受了?”蕭言見身旁人突然疼的彎下腰,二話沒說讓人去把候在偏殿的太醫叫過來,自己伸手給他先倒了杯熱水。

不知道他哪兒疼,蕭言輕易也不敢碰他。只能讓他先喝口水緩緩。

茶盞遞到阿離手邊,他猛的擡眸看她,幽深的眸子冷的駭人。蕭言微怔,下一刻阿離便突然伸手將她手裏的茶盞重重的打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