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蕭言’的行事作風,這兩年阿離不敢說了解十之八.九,但至少也得有六.七分。以她的性子,斷然不會這般處理朝堂政事。

就拿朝廷賑災來說,往年這種肥差,不是由皇上親信過去就是由京中大臣前往,萬萬沒有可能給他長姐的道理。

一個被貶出京的知縣,在朝中眾臣看來何德何能得到賑災的差事?

但蕭言還真就力排眾議將這事安在了劉然頭上,成為她立功的踏板,成功將人調回京中。

侍從說這些的時候說的模糊,但阿離接觸過朝政,知道那群大臣的頑固,自然也能猜到蕭言在做這事時的不易跟雷厲手段。

阿離從這幾日發生的事情中,能慢慢看出兩者雖用一具身子,卻完全不是一個人。有今天這個猜測也並非沖動之語。

真是一石驚起千層浪。

蕭言心跳撲通跳動,沉重快速。

她直直的看著阿離,喉嚨發幹,下意識的伸手反握住他的手腕,輕輕圈在掌心裏,低聲問,“那你怕嗎?”

阿離如今是個土生土長的古人,接受能力不比自己。對於他們來說好好的身體裏突然換了個魂兒,這是怪力亂神的事,應該找人驅逐或放火燒死。

自然,以蕭言的地位沒人敢對她做這些事情,但保不準別人會怕她懼她。這個別人裏面,蕭言只在乎阿離。

被她擱在心尖尖上小心在乎的人,聞言自嘲一笑,平靜的眼眸望向蕭言,反問道,“以我如今這幅樣子,身上還能有什麽東西是陛下所企圖的?既然如此,我有又什麽好怕的。”

蕭言心道話可不是這麽說,比如你那身子就是我所企圖肖想日日垂涎的。

“不怕就好。”蕭言如釋重負,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看著他笑。拇指指腹習慣性的摩挲著阿離那消瘦突出的骨節。

說來也怪,分明是同張臉,以前看起來就覺得她眼眸陰翳眉宇壓抑,通體氣質渾濁貪婪,如今再看來只覺得她瞳仁溫柔眉宇舒展,氣質幹凈沉穩。

得知對方不是自己所憎惡的那人,阿離也不好再對她冷著臉。可若是說突然對她討好熱切,那也不太可能。

阿離輕輕抽回被蕭言握著的手腕,蜷縮指尖掩在袖筒下,眼睫煽動輕輕落下,垂眸說,“陛下不是說要去喝水的嗎?”

等蕭言起身離開,阿離不自在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腕骨,那裏被人用手指握住的束縛溫熱感好像還在,手指觸碰上去,殘留在腕子上的那股熱意突然順著指尖攀到耳朵尖上,火熱的很。

阿離眉頭微微皺起,壓下心裏那股怪異的感覺。

兩人把話說破後,相處起來的氣氛莫名有些不自在。

之前阿離氣她恨她,對她冷言冷語相對,硝煙味十足,最後索性破罐子破摔。如今沒了冷戰,阿離突然拘謹起來,竟不知道該怎麽跟這個熟悉的陌生人相處。

尤其是想起來他發熱病的時候,要了自己身子的人其實是她後,臉頰凸起的顴骨上更是染了層淡淡的粉色,好半天沒敢跟蕭言對視。

對比起阿離的不自然,蕭言就坦蕩多了。該背的鍋她老早就扛在了肩上,沒有任何隱瞞,不該她背的,今天也都說的清清楚楚。

可算是能好好的談戀愛了。

蕭言像是剛初戀似的,對阿離展開追求。給他夾菜,給他盛粥,給他安排劉家兩口子進宮見他的事情。

吃罷晚飯,蕭言提起這事的時候,阿離神色明顯有些猶豫掙紮。

與理來說他不該答應,入了宮的人在踏進宮門的那一刻就是皇家的人,跟生父生母已經沒了關系。突然讓劉家妻夫兩人同時進宮看他,怕是不合禮法,容易惹人非議。

可與情來說,劉離實在是太想見見父母了。進宮三年,尤其這後兩年,他能拖著這幅殘破的身子強撐到現在,為的就是劉家。

阿離長睫顫動的厲害,眸光閃爍不定,兩只搭在小腹上的手交握在一起,捏的死緊。

他喉嚨滾動,半晌兒都沒說出個“不”字,只低頭啞著聲音很輕很輕的說了句,“謝謝。”

修長的脖頸彎著,垂在身後的長發順勢滑落到身前。床頭紗燈裏的暖黃燭光流瀉滿室,光亮落在阿離身上,勾勒出他的身影,像是擺在暖光下的琉璃,溫柔又脆弱。

蕭言手指微動,指尖挑起阿離的下巴,垂眸看他。

兩人目光短暫接觸,阿離便像是被燙著似的急急的垂下眸,上身後撤輕輕頷首躲開她的手。

蕭言目光落在他的發旋上,心頭跟被小螞蟻啃噬過的一樣,癢的想哼哼,想抱著阿離在床上滾來滾去跟他膩歪黏糊。

真是要命的感覺,光想想都覺得上頭。

阿離以為兩人話都說開了,晚上怎麽著蕭言都不會留宿在棲鳳宮了,至今沒走不過是想看著他喝完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