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虱子多了不怕咬。

蕭言深吸口氣往內殿走,心說不能太慫。

可等對上阿離淡漠的目光,蕭言還是眸光微顫,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的撚在一起,壓下心底密密麻麻的刺痛。

其實有時候不記得,也挺好的。

蕭言撩起衣擺坐在床邊,扯出笑來看他,“頭還疼了?”

阿離早已被收拾妥當,內侍為他擦拭了身子換上棉質的中衣褻.褲,如今人清清爽爽的半靠著靠枕坐躺在床上,精神看起來很好,只是神色瞧著還有些病態的虛弱罷了。

高燒退去,阿離醒來頭腦是前所未有的清醒冷靜,他擡眸看著蕭言,眼神猶如枯井死水,沒有半分波瀾。

她問,他便答,“已經無礙。”

蕭言不自在的“哦”了聲,擡手屏退侍從,目光閃爍片刻,有些心虛的主動跟阿離垂眸解釋,“對不起啊,我不是蓄意趁你病要你身子,主要是當時沒有別的法子了,你又燒的厲害,若是遲遲不退燒怕是會有危險。”

除了這事,其實阿離跟原主之間還有更深的矛盾和傷痕,但蕭言自己做的事她自己承認。

至於原主做的事情,那跟她蕭言可沒關系!

她心裏既沒白月光表弟也無小心肝阿滿,她可是一直都吊在床上的這棵梨樹上。

阿離頭回聽到蕭言認錯,略微有些詫異。

這個人哪怕表面裝的再卑微恭順,也掩飾不了心裏的高傲自大,就算全天下都覺得她錯了,用手摁著她的頭,她都不會說出這三個字。

阿離眸光轉動,落在蕭言臉上。

對方正盯著他的腕骨看,三年前的那雙皓腕,如今瘦到骨節突起,薄皮覆著骨頭,皮下血管明顯,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

“陛下大可不必。”阿離沒看到她的目光似的,手腕不藏不躲,聲音冷誚的說,“陛下何錯之有,是臣做事不周全,求死都求的不自然,讓陛下為難了。”

堂堂君後病死在宮裏,傳出去多麽不好聽。

他聲音平靜,主動替蕭言弄死自己出謀劃策,“臣脾胃不好,陛下送碗涼飲過來便可,無需用那種方法羞辱於臣,效果不大。”

生死他都不在乎了,還會在乎貞潔?

蕭言眨巴眼睛,覺得這個樣子的阿離特別像是在跟她吵架鬧冷戰,開口說的全是冷言冷語,怎麽紮心怎麽來。

以往的阿離坦誠溫順,從沒暴露過這樣的一面。

蕭言一下子就笑了,覺得阿離的確是在朝她慢慢展露最真實的自己。有情緒,會生氣,甚至會跟她冷臉相對。

真是沒辦法,還不是仗著自己喜歡他?

蕭言立馬不覺得生疏了,動作自然的伸手握住阿離的腕骨,人順勢屁.股挪動坐在床沿邊,指腹輕輕摩挲那塊突起的骨頭,“還有力氣說這些話,看來好的差不多了。”

她揚聲喚侍從將小廚房煨著的粥端上來,“太醫說你剛退燒脾胃弱,適合喝點清淡的。”

阿離皺眉垂眸看著圈著自己腕骨的那只大手,眉心擰出深紋,不知道她又要做什麽。

侍從動作很快,青瓷小碗端著白粥上來。這粥煨的時間長,米粒糜.爛粘.稠不已,氤氳熱氣帶著清甜的米香四溢散開,勾的人食欲大增。

阿離聞著味道,不爭氣的餓了。

他垂眸別開臉,目光落在身上蓋著的大紅被褥上,瞧著那裏繡著的錦雲圖案,目露譏諷。

蕭言伸手接過青瓷小碗要喂他,卻被阿離偏頭躲開。

他直視蕭言,“臣如今這幅樣子,還有什麽地方是需要陛下如此費盡心思圖謀的?”

若非有所圖謀,怎會昨日還逼他去死的人今日就突然轉了性子?

難道是跟劉家有關?

阿離枯井似的幽深眸光略微顫.動,死水微瀾,呼吸都急切了些,手指不自覺的攥緊身下被褥,逼迫自己冷靜下來,“是劉家?”

按著以往經驗,他表現的越在意,‘蕭言’就越會讓他不如意。像是蓄意報復似的,要毀了他最珍惜的一切。

可如今他卻管不了這些了。

蕭言愣怔的看著他,“劉家好好的啊。”她安撫性的輕拍阿離的手背,“你別急,你要是想他們了,我過幾日讓他們進宮來看你。”

對於她的話劉離一句都不信。

他只覺得蕭言是在威脅自己。

蕭言捏著勺子擡手將粥遞過來,阿離木訥的張嘴接過,沒有絲毫反抗忤逆。

不管如何,這碗粥是喂了進去。

小廚房煮的湯藥已經好了,就等著待會兒送過來。

蕭言拿著巾帕輕輕擦拭阿離的嘴角,卻被他擡手用力抓住手腕。

蕭言疑惑的擡眸看他,就見阿離狹長的眼尾泛紅,薄唇抿的發白,他攥著自己腕子的手指用了全部的力氣,蕭言沒覺得疼,他倒是逼的自己先抖了起來。

“錯都在我,求陛下看在劉家世代盡心為大晉效力的份上,留她們一條活路。”阿離眼眸幽深無光,聲音沙發音線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