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清虛子放下手中的書,木著臉發了半晌呆,這才起身,負著手往外走。

剛打開房門,就見阿寒懷中抱著一包東西,興沖沖地從院中奔過。

他面色一沉,喝道:“你幹什麽去?”

阿寒刹住腳步,回頭一看,見師父立在門邊瞪著他,忙跑到師父跟前,訝道:“師父,您不看書了?”

不等清虛子回答,將手中的紙包舉起給師父看,興致勃勃道:“阿瑤想吃三味果了,派了常護衛來觀裏取,我這就給她拿去。”

“阿瑤要吃三味果?”清虛子訝道,“你那日不是才從觀中拿了一包三味果嗎,敢情不是送給阿瑤的?”

阿寒大大咧咧地一笑,“那日的是送去給阿玉的,就是阿瑤的那位同窗,在富春齋吃飯的時候,她跟我說想嘗嘗觀裏三味果,我答應她了的。”

“那她收下了嗎?”清虛子一默,盯著阿寒問。

阿寒搖搖頭,神情不見沮喪也不見歡喜,“我送到了她家門口,可是她們家的人不讓我進去,把我趕了出來,三味果也沒收。”

“什麽?”清虛子氣得胡子都豎起來了,“他們竟這樣對你?為何你回來一個字都未跟我說?他們都怎麽說你的?”

阿寒不料師父會有這麽大反應,愣了一下,復述當日劉府下人的原話道:“他們說一看我就是來打秋風的,還說每日不知道有多少想來攀扯劉大人的無賴,不缺我一個,還說我膽子大,居然將主意打到了小姐身上,不打我一頓已經算客氣的了,要我快滾。我說不過他們,只好走了。”

清虛子聽得心痛如絞,斷喝一聲道:“往後再不許去找這個劉小姐,聽到沒有?”

阿寒被師父吼得嚇了一跳,慌亂點頭道:“知道了。”

杵了一會,到底沒忍住,問師父道:“師父,什麽叫打秋風啊?”

清虛子一噎,恨鐵不成鋼地看著阿寒,見他被自己瞪得不知所措,目光又漸漸轉為沉重,長長嘆口氣道:“你這傻孩子啊——”

阿寒見師父臉上的怒意稍減了些,以為師父已經不介意他給旁人送三味果的事了,重又歡喜起來,抱著那包點心便往外頭,邊跑邊道:“常護衛還在外頭等我呢,我得趕緊把這包三味果交給他,讓他帶回去給阿瑤。”

清虛子在廊下心事重重地看著阿寒的背影消失在院門口,搖了搖頭,負著手回了房。

到日暮時分,清虛子仍在房內看書,卻因覺得氣悶,敞開了窗。

阿寒在院子裏跟小道童福元蹴鞠,笑語聲不時飄到房裏,清虛子卻恍若未聞,目光仿佛粘著在了書上。

忽然阿寒停下動作,擡頭看向院門外,凝神靜聽了一會,訝道:“咦,觀門口來人了。”

他五感異於常人,常能聽到極細微的動靜。

福元聽到這話,立刻撩開道袍往外跑,“我出去瞧瞧。”

阿寒這才反應過來,忙也跟在後頭,“我也去!”

院子裏重新歸為寂靜。

清虛子又看了一會書,忽然起疑,從書卷上擡頭看向空蕩蕩的院子,兩個人在外面磨蹭什麽呢,怎麽去了這許久不回來。

他坐不住了,起身邁步往外走,穿過幾重院子,到了觀門口,卻見大徒弟正跟人說話,福元也在一旁好奇地看著那人。

他偏頭一看,頓時露出惱怒的表情,就見阿寒面前站著一位金堆玉砌的貴小姐,頭上梳著圓溜溜的雙髻,笑容可掬,不是那位大理寺卿家的劉小姐是誰?

想起她家下人對待阿寒的態度,他氣不打一出來,怒氣沖沖奔到門前,厲目掃視劉冰玉一遍,便要發作。

誰知阿寒見師父過來,忙喜孜孜地對師父道:“師父,您看,劉小姐給我送了好些吃的來。”

說著指了指門口堆的一大堆點心盒子,因太多了,他懷中抱不下,只好暫時在地上堆著。

清虛子瞪一眼劉冰玉,沒好氣道:“這是什麽?”

劉冰玉一向有些怕阿寒的這位師父,此時見清虛子臉色好生嚇人,平日的伶牙俐齒早嚇得扔到爪哇國去了,窘迫地立在原地,只顧拿眼睛看著阿寒,訕訕地不知如何接話。

師父素來陰晴不定,阿寒倒也不覺害怕,高興地解釋道:“上回那包三味果沒能送給阿玉,阿瑤知道了,便讓常護衛將剛才那包三味果送到劉府去了,阿玉接了咱們的三味果,就買了好些點心做回禮。”

“我是來給阿寒師兄賠罪的。”劉冰玉小心翼翼地上前幾步,接著阿寒的話道,“要不是剛才沁瑤派人將那日的事告訴了我,我都不知道阿寒師兄曾到我府中送過三味果。說起來都是府中下人無狀,我回去後會好好責罰他們的,還請阿寒師兄和道長莫再生氣了。”

清虛子見她態度懇切,前因後果又交代清楚了,肚子裏的火消散了不少,默默地看著劉冰玉,沒想到這孩子不但沒有半點驕矜之氣,竟還懂得投之以桃報之以李,不怪沁瑤說她單純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