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少女請常嶸等人幫著把洞中的白骨埋入地下,做了一場簡單的法事,超度那些被蛇妖害死的冤魂。

洞外天色還不曾大亮,只隱約有些青灰色的影子。

一行人走出洞外,眼看著東邊的朝陽終於初露端倪,山中之前陰冷壓抑的氛圍一掃而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少女愜意地連吸了好幾口清冷的晨霧,慨嘆道:“總算是不辱使命。”

藺效本來跟少女並肩而立,聞言轉頭看向少女。

金色的朝陽柔柔地灑在她臉上,襯得她肌膚白皙細膩,直如上等美玉,藺效甚至可以看到她臉上細細的絨毛,比之月色下所見,更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明麗盈婉。

只是仍少了幾分血色,不夠健康紅潤。

藺效在一旁看著,暗想這女子莫不是有什麽先天不足之症?如果真有隱疾,為何還要整日與妖魔鬼怪打交道?

沉吟了一會,他開口道:“昨晚那蛇妖引咱們下山,好不容易走到那塊大石處時,明明路在眼前,卻怎麽也繞不過去,可是小娘子使了什麽手段?”

少女點頭,笑道:“我上山時為防山中妖物逃跑,在出山處封了結界。我聽你的手下說,你們上山時,那蛇妖為了接近你們,也曾使了障眼法,我這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而已。

所以她在溪邊遇到藺效一行時,並未阻攔他們下山,若藺效他們幾個不是妖物,自然能順利下山,若被結界阻擋,說明他們之中至少有一個是妖邪,她只管靜觀其變便是了。

藺效皺眉:“這妖物作亂數年,也不知害死了多少無辜百姓。”

“可不是。”少女接話道:“半月前我隨師父路過此地,我師父見此山妖氣沖天,便猜到山中多半有大邪祟,但當時他忙於對付別的妖物,無暇來一探究竟,這幾日想起此事,總覺得放心不下,便讓我帶了咱們觀裏的鎮觀之寶來探探虛實。”

藺效目光落在少女胸前的黃金鈴鐺上,這等寶物確是世所罕見,昨晚若不是有它加持,他跟常嶸他們難保不會葬身蛇腹,就連小道姑自己,只怕也是在劫難逃。

只是她師父既然能將一觀之寶舍了給她,說明他心中極為愛重這個徒弟,又為何舍得讓她只身犯險呢?

少女未察覺藺效若有所思的目光,只好奇地看著藺效腰間的寶劍道:“公子,敢問你寶劍是什麽來歷,竟這般了得。”

藺效遲疑了一會,將寶劍從腰間解下,給少女細看:“這是祖父去世前贈予我的,我只知道它名叫赤霄,祖父生前極為愛惜此劍,幾乎從不離身,卻從不知道它還有辟邪之效。”

見少女興致勃勃地接過寶劍把玩,藺效心裏忽升起股古怪的感覺,這情形怎麽看怎麽像兩個小兒在比對各自得意的玩具,然而男女有別,少女可以大大方方地討了他的劍慢慢賞玩,他卻不好意思細究一個小娘子的貼身飾物。

他輕咳一聲,轉移話題道:“昨日進山後,我曾那座無村莊裏遇到過鬼魅,那鬼魅來無影去無蹤,被我用赤霄擊散後,便再也未曾出現過,想來許是忌憚此劍。”

少女聞言,擡頭環顧四周道:“你遇到的多半是被蛇妖害死的村民的遊魂,因死得冤枉,纏綿世間,舍不得去投胎。如今蛇妖已除,我方才又給們做了場超度法事,想來他們很快便能放下執念,重入六道輪回了。”

這時常嶸帶著魏波等人將還在昏迷的譚王二人順原路擡回溪邊的帳篷,少女似有所感,想了想,將荷包中的小藥瓶又掏出來,倒出兩粒交給藺效。

她頗有些肉痛地說道:“這藥丸是我師父煉制的,所用的材料珍稀難得,平日裏十串錢幣一粒都不賣呢——看在郎君幫我降妖的份上,再送你兩粒吧。有了這藥丸,那兩位傷者也能好得快些。”

藺效有些哭笑不得,這小娘子看著豁達爽朗,行事又恁般果決,沒想到竟是個小財迷。

他心裏暗笑,面上做出鄭重的表情,道:“多謝…小娘子。這藥丸這般貴重,昨夜已得了兩粒,怎好再要小娘子白送,萬萬不可。”說著便示意身旁的那名隨從掏出錢幣,要遞與少女。

少女不提防看到厚厚的一疊錢幣,嚇了一大跳,她沒想到藺效出手如此大方。

之前她看藺效雖衣飾素凈,但氣度高貴、談吐不俗,身邊又帶著一群武藝高強的隨從,便隱約猜到了藺效恐不是尋常百姓,如今看來,還不是一般的富貴。

她此番出行,不想橫生枝節,尤其不想跟長安城中的貴人扯上關系。

是以她雖然仍心疼那四粒藥丸,面上仍堅拒道:“降妖除魔本來就是我們道家之人的份內之事……更何況昨夜如果沒有郎君幫忙,我此刻早已被那妖蛇拆吃入腹,又哪來的贈送藥丸一說?郎君莫要如此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