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艾草(第3/4頁)

當她已經成了過去,這些看來竟然亦有種是她故事的主角感。

或許本來就不是什麽有心之舉,她現在也會懂,陳煙橋誇龐蓓蓓名字背後的意大利情懷,以前只會覺得是他想起余婉湄。

明白地太晚了。

倪芝恍然間聽見自己還在問,“為什麽叫他陳Sir?”

“小嬸嬸,你不覺得陳Sir特別帥嗎!不對,還是我小叔帥。”

龐蓓蓓糾結一會,“好像還是陳Sir帥,就像那種香港警匪片,實際上是好人的壞人臥底,他看起來就好酷哦。”

倪芝笑起來,龐蓓蓓還說不清楚臥底是什麽,“誰告訴你說的呀,你知道臥底是什麽嗎?”

“王子啊,他坐我旁邊,他說他家有好多老碟片,邀請我下次去他家裏看。好不好呀小嬸,你幫我跟爺爺奶奶說。”

龐蓓蓓眯著眼睛有點想不起來,“臥底,就是心在一邊,身又在另一邊的人。”

這世界上,有太多人。

心在一邊,身又在另一邊了。

倪芝沒去糾正她這不叫臥底,“你說的是身在曹營心在漢,對不對。”

“啊,對。”龐蓓蓓一拍腦袋,“爺爺教過我的我忘記了。”

“到了,”倪芝停車,“我過一個半小時再來接你。”

“好,”龐蓓蓓背上小提琴,“小嬸嬸拜拜。”

這是另一個小區,龐父老友給孫女請的私教,是位音樂學院退休的老教授,純粹看情面教孩子,龐父拉下老臉開口,才帶上龐蓓蓓一起。

保姆站在樓下接兩個孩子,不需要倪芝送上去。

來回二十分鐘車程,倪芝回到之前那個小區,看著四樓的燈亮著。

猶豫半晌,還是熄火撐傘上樓。

樓道裏靜悄悄的,拾級而上,到四樓仍然沒有聲響,應該不在上課。

果然,空蕩蕩的教室裏只有陳煙橋一個人,和下課時候一樣坐在黑板前的桌子前。

陳煙橋聽見聲響擡頭,她今天穿得和幾年前很像,極簡的性冷淡風,反倒襯得她艷麗勾人,紅唇瀲灩。

他沒想到倪芝會折返,她邁步跨過門檻,他不作聲地把褲管放下去。

教室裏彌漫著一股味道,倪芝聞了聞。

凳子擺得亂七八糟,還保留著下課時候的模樣,倪芝低頭推開一張凳子,從過道走近他。

是艾草的味道。

陳煙橋看她走近,“你怎麽回來了?”

倪芝走到側面,確定艾草氣味毫無疑問是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他單手在桌子下面撐著腿,雙腿藏在桌子下,不像平常坐得大馬金刀。

倪芝說,“這話該我問你吧,你怎麽在這?”

陳煙橋說,“你看見了,教美術。“

“你想幹什麽?”

“你說的,想看我在我擅長的領域發光,我好像就會這個。”

倪芝打量他片刻,在陳煙橋猝不及防下,伸手探到桌子底下摸索。

陳煙橋捏住她手腕,“丫頭。”

“你在做什麽?”倪芝眸子裏薄怒,“你腿怎麽了?”

她執意要看,手裏力度越來越大,陳煙橋按不住她,晃了幾下,桌子下手裏捏著的艾條落下燃燒灰燼,他倒吸一口冷氣。

倪芝更急,彎腰要擼他褲管,陳煙橋嘆氣,“燙著你,我自己來。”

陳煙橋捏著艾條的手松開,扔到地上。

好在隔著褲子不算很燙,他拖著凳子退後一步,腿從桌子下拿出來,沾了一褲子灰。用手胡亂拍到地上,他左腿的褲管都是皺的,還有一截露出來,腿部毛發茂密。

倪芝抿了抿唇,命令他,“給我看你膝蓋。”

陳煙橋搖頭,“我沒事。”

倪芝冷笑,“那你熏什麽艾條?吃飽了撐著?”

“熏一會兒就好了,”陳煙橋嘆氣,“剛才淋了雨,有點腿疼。”

倪芝懶得廢話,蹲在他面前,不由分說挽起他褲管,她摸到他褲腳都是濕漉漉的,顯然一節課都是這樣騰著。

她怒意盎然,陳煙橋察覺到了,只好由著她擼起來褲子到膝蓋。

那道蜈蚣型的傷疤依然在叢叢腿毛下,是他以前受傷動過手術的疤痕。膝蓋有些微腫,倪芝用力按了按,有個坑狀彈不起來。顯然水腫了,他這段時間大概是不注意保暖,腿傷復發,遇上這樣下雨天又淋雨更疼罷。

他總是這樣不在乎自己身體,不知道要責罰誰。

倪芝不作聲,陳煙橋哄她,“真的沒事。”

她問他,“教室要收拾嗎?”

“不用,明早有點打掃。”

“行,”倪芝撿起來還在燃著的艾條,拿桌子上的廢紙墊著碾滅了扔垃圾桶,“你起來。”

陳煙橋沒搭理她,“不用管我,你回去吧。”

“起來,”倪芝雙手環胸,“我不想說第二次,也沒時間跟你耗,就扶你下樓,之後你是生是死都不關我事。”

陳煙橋看她兩眼,把褲管拂下去,用手撐著桌子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