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艾草(第2/4頁)

次日起來,兩人都有些口幹舌燥,喉嚨發緊,鼻音拖沓。

推開窗,又是一地落葉和濕漉漉的地面。

原來不止是昨天的垃圾食品,是半夜降了溫,睡得手腳發涼。

倪芝給龐蓓蓓找了厚些的小毛衣穿上,她自己找了條駝色圍巾裹著。

這一天的風雨格外肆虐,吹得燈管直晃,他們辦公區域後來便把窗戶都關死了,免得往裏灌風,各個都裹上了辦公室裏放的外套或抱枕。

不像研發忙得恨不得加班睡公司,他們這種清閑部門,往日中午許多人結伴出去打牙祭。碰上今天這樣灰蒙蒙又風雨交加的天氣,沒人再出去了。

下班後因為雨天堵車,倪芝開得格外緩慢小心。這樣的天氣,龐文輝又不在身邊,生怕把車剮蹭了不好處理。

盡管那天她說了馮淼剮蹭車,龐文輝後來手把手教她怎麽處理怎麽叫保險。

接了龐蓓蓓再往她的美術興趣班趕,已經來不及吃飯了,她匆匆把龐蓓蓓送進單元樓裏,是個私人在居民小區裏班的興趣班。

倪芝才收了傘,轉頭便看見龐蓓蓓碰上相熟的同學,兩個小姑娘興高采烈地拉起手來,龐蓓蓓沖她揮揮手,“小嬸嬸,你不用送我啦。”

“好,”倪芝知道她鬼馬精靈,在同學面前顯得像個小大人,“等會我來接你去小提琴課,給你打包好吃的。”

小姑娘旁邊還有家長,女人和善地跟她笑,“放心吧,我一起送蓓蓓進教室。”

倪芝轉身重新走進雨幕,剛才彎腰傾向龐蓓蓓,她半邊肩膀濕透了。這回被寒風一吹刺骨地疼,好像被人釘了個螺絲釘,一下一下地錘進她骨頭縫隙裏。

她回到車內把外套脫了,裹上披肩,烘了好久暖氣肩關節才沒那麽澀澀地疼,感嘆自己是年齡大了。

這麽一昏沉,外面的雨還是瓢潑,倪芝提不起勁重新出去,直接點了個一個小時後的披薩外賣送到這裏。

把暖氣開足,靠著車窗睡過去。這也是年齡大了通病,年輕時候夜貓子一樣,現在下了班就困倦得不行,偏偏早上有時鬧鐘沒響就睡不著了。

醒來肩頭又麻了。

倪芝拿了外賣看看時間,美術課是一個半小時,還剩十來分鐘,已經有家長陸續往屋檐下走了。

她沒跟他們搶,正點上樓。

走到三樓看見有孩子蹦跳著下來,過道裏貼著白紙打印自己張貼的字樣,文心書畫培訓班,小字寫著硬筆毛筆、素描色彩、速寫結構、卡通漫畫,不知道這樣的地方龐父龐母是怎麽找到的。

家長孩子陸陸續續出來,狹窄的門口擁堵,倪芝便讓他們先出,站在邊上打量。整個四樓都是這個培訓班的,兩間屋子被打通。裏面放了個黑板,約摸有二三十張凳子,白熾燈下坐著個中年男人,旁邊有孩子在問問題。

原來那孩子是龐蓓蓓,龐蓓蓓眼尖,喊她小嬸嬸。

那個男人擡頭看了眼,窗外的閃電劃破天際,他們兩人也被雷電打了一般,僵在原地。

陳煙橋恍惚一下,看確實是她,低頭問龐蓓蓓。

“這是你嬸嬸?”

“對呀,”龐蓓蓓收了畫具,“我爺爺奶奶回老家啦,叔叔又出差,就讓我嬸嬸來接我。陳Sir你放心吧,我嬸嬸不是壞人。”

陳煙橋苦笑,他有什麽不放心的。

她表面上咄咄逼人橫沖直撞,其實最敏感最容易受傷。

他只不過不知道,她已經和別人到了這個地步,結婚應該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吧。

或許是有了再遇的心理準備,倪芝這回都佩服自己,見到陳煙橋,她能頃刻之間恢復波瀾不驚。

他果然是沒做什麽正經工作,跑來這種三無場所教美術,好在不是又開了家火鍋店。

倪芝垂眸,“蓓蓓,走了。”

龐蓓蓓笑著跟陳煙橋揮手,“陳Sir再見。”

陳煙橋目光焦灼在倪芝身上,他卻沒有起身,半點挽留沒有。

倪芝正好牽著龐蓓蓓出門,一直到下樓梯,她都感覺背後有道目光。

倪芝送龐蓓蓓去小提琴課,讓她在車上吃了剛才訂的披薩。

“你這個老師,教你多久了,一直是他麽?”

“你說陳Sir?”龐蓓蓓吃得滿嘴是油,“對呀,換到這裏學畫畫就是陳Sir教啦,我特別喜歡他。”

倪芝替她拿了張紙巾,“他很好嗎?”

“他特別厲害啊,左手也會畫畫,”龐蓓蓓如數家珍,“他還說我名字像龐貝古城,小嬸嬸你知道嗎?就是意大利的一個地方,他說我好好學畫畫,長大以後就能去啦。他知道的好多啊。”

記憶潮水一樣湧,意大利,那不勒斯球隊,都靈美院,他QQ空間裏說的話。

那時候倪芝多吃醋啊,打電話發現他在酒吧默默看球,就能鬧一通脾氣,嫌她不了解他,嫌他和余婉湄的過去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