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鐵觀音(第3/3頁)
意味著不用白天,兩人也能相伴。
倪芝以前早就這般想,今天聽他說,內心好許多。只要熬過這段時間,回到哈爾濱,兩人可以慢慢來,解決這些問題。
接下來的時間裏,倪芝專心寫論文。
濱大的畢業格外難熬,一共三次答辯,開學這次是中期答辯,到六月才是最終答辯。有些專業是到畢業才拿作品,社會學這樣的文科專業,慣例是中期就交裝訂成冊的完整版論文答辯一次,而且二次答辯率奇高,基本上二次答辯的人,都有延期畢業的風險。
何沚對她們要求更高,要求他們附錄部分的訪談記錄都要整理完整。據說還抽查訪談錄音,前幾年有個師姐,臨畢業前電腦進水了,錄音全沒了。可能訪談寫得也不認真,何沚讓她重新做一遍訪談,因為這個沒趕上答辯,直接延畢了。
所以他們吸取教訓,都先備份了至少兩份。
寫完的那天,書桌邊打印出來的參考文獻,已經有半米高。
她有手寫提綱和修改過程的習慣,厚厚一沓。
整理訪談實錄時候,陳煙橋的訪談記錄,倪芝寫的最詳細。
或許許多年以後,兩人垂垂老矣,還能拿出來唏噓一番。
倪芝這次還修繕了一番他的訪談錄,敲下最後一個字,像是最後的儀式感。
一時間竟有些五味陳雜,她的論文,跟陳煙橋有千絲萬縷的聯系。他是她第一個訪談對象,也是最後一個,直到在一起許久才算真正了解他。
回憶起來兩人相識的點滴,她因為論文了解他,或許也是因為認識他才最終確定了這個題目。最初訪談時候他冰冷、戒備、警覺,最後揭開了他的傷口,又不自覺地想用一輩子去陪伴他,撫平他的傷口。
其實不止是這個原因,客觀來說,陳煙橋也是最特殊的訪談對象。《訪談幾個人才夠:定性調查的代表性問題》中說過:“質性研究中最主要的是‘求異調查’,不是有沒有、要不要代表性的問題,而是究竟要代表什麽的問題。只要相對實現最大差異信息的飽和。足以通過歸納來滿足研究主題的需要,而絕不在於人數的多少。”
等她敲完最後一個字,發給錢媛,錢媛跟她一個導師,都是何沚,請她幫忙打印裝訂給何沚。
錢媛不知忙什麽,回復得極冷淡。
倪芝隱約知道,錢媛找了個極忙碌的實習。她說了兩句軟話,過了一會兒看見系統提示,錢媛接收了文件,倪芝道了謝,沒等到回復。
倪芝又給導師何沚發了郵件。
這回中期答辯,沒想到何沚看著冷面,倒還好說話。純粹是出於對論文要求高,這些形式上的事情,她並不在意。紙質版交上去離答辯還有近一周,之前這版,何沚就給她每頁批注數個,挨個改出來的,只有附錄和格式沒細究,形成裝訂版還是不一樣。
倪芝郵件裏道歉又感謝這段時間她的指導,表示自己還可以隨時修改。
何沚收到郵件,扶了扶眼鏡,皺著眉看完了。
那天跟陳煙橋說的,這段時間要忙起來,不全是假話。何沚做事一向比別人盡心負責,這段時間剛開學,她的碩博士學生都一起交論文。辦公桌周圍,都是成本裝訂的論文,連蓬萊她都放回宿舍,不好再白天帶來辦公室。
幾個學生裏,最放心也最不放心倪芝。這個女孩,倒有些她年輕時候的影子,性子倔,悟性高,還願意做她這幾年在做的災難社會學,不像其他人,就是求穩求快。只不過,最後這段時間,全程都是靠郵件指導,何沚自然放心不下。
把倪芝論文翻出來,看她實打實地修整了訪談實錄的附錄部分。
何沚喝了口鐵觀音,眉頭漸漸松開。
翻到某個片段,她愣住了,杯子傾斜也不知道,直到熱水燙了她大腿。
何沚難以置信,重新看了遍封皮,社會學01班倪芝。
胡亂擦了擦腿上的水。
深呼吸幾下,手顫抖著去摸鼠標,去聽倪芝交上來的錄音原版。
磁性,低沉,漠然,帶著點兒拒人千裏。
聽見陳煙橋熟悉的聲音那一刻,何沚閉上了眼睛,一行淚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