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定西寬粉(第2/3頁)

她究竟問了些什麽?

惹得他如此不快。

他愈隱瞞,愈見破綻。

另外一邊的陳煙橋也不好受。

他一邊咬著煙,一邊翻了本子畫著。

這些年過去,他已經被生活磨平了棱角。

連那一腔怒火,不知道是怨她多管閑事還是怨自己的怒火,都發不出來。

以前父母忙於生意,他就跟一幹眾人鬼混,成績又差,粗口連篇。跟余婉湄在一起脾氣也收不了,高興了就哄她,不高興了隨時甩臉,等著余婉湄哄他。

然而現在自己是什麽模樣,陳煙橋苦笑。

剛剛明明要一拳砸在茶幾上,硬生生忍了,伸手茶幾下掏了筆出來。

拿了本子,就開始隨心所欲地畫。

他心不在焉,根本不知道自己畫了些什麽,就是手在動,魂兒早沒了。

等氣消了,就把本子隨手一扔。

他起來時候余光掃了掃本子,看到自己畫的,還是愣了愣。

最終他還是去房間,從上鎖的抽屜裏拿出來一個密封袋。

一邊充電一邊打開舊得不成樣的手機。

開機是古老的握手畫面。

他卻再也握不到她的手。

“橋哥,是我不好,我們別吵架了。其實我在哈爾濱每天都想你,我一畢業就回來好不好,我們結婚,生兩個孩子。”

“橋哥,我撐不住了,又冷又黑,我的腿已經沒有知覺了。我就想告訴你,我愛你,我跟了你一點不後悔。”

“橋哥,我有許多話想當著你的面說,你不知道的事情。但我卻動不了了,我真後悔之前跟你吵架,我要是還有機會見到你,我全聽你的。”

“橋哥,你會來找我嗎?”

“我要是再也見不到你,我也不準你找別人。”

“我亂說的,橋哥,你還是找個人,能陪你開小畫室的人,替我陪你。”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你才多大,非要給我畫畫,畫得特別醜,都把我嚇哭了。後來那麽多年沒見,你其實還是那個樣子。再後來,我還逼你畫,你就不樂意,說你學雕塑的。以後每年,記得給我畫幅畫。”

“不要畫我,我不想你難過。你畫什麽都行,只要是你畫的。我就喜歡看你畫畫,你畫畫時候特別帥。”

余婉湄走的頭幾年,他幾乎每天都要看。

手機壞了,就去修。

人家問他這麽破的手機還修什麽,他就跟人急。

這手機從余婉湄手裏拿出來,屏幕已經碎的不成模樣了。

他在她父母面前跪了幾天,最終手機還是給他了。

裏面其實只有一條信息發出去了,其他全是草稿箱。

這十年過去了,他不知道自己看過多少遍。

每句話每個字每個標點符號,他都會背。

手指已經有灼熱燒傷的感受了,他不自覺松了手。

煙頭掉在床上,燒了個洞出來。

摸了把臉,居然又是濕的。

他比誰都希望知道,余婉湄回了家。

為了找他。

他脾氣比誰都大,那時候一門兒心思想給她個家,畢業前最後一年,教授讓他出國深造,回學校當老師,他不幹。跟謝別巷兩人搞了個畫室畫廊,教小孩子畫畫一邊接點兒活兒。沒想到余婉湄考研考了那麽山高水遠,兩人開始無休止地爭吵。

再過了大半年,他們畫室不錯,他就想回老家開個小分店,等余婉湄回來就娶她養她。余婉湄又說,自己想去北京闖一兩年,她學的專業回了老家沒前途。

他覺得他能養活自己女人,不想她瞎闖。

偏偏他還在去看她的火車上,兩人電話裏又吵了一架,這回氣性大的,幹脆拉黑了她,足足有一周多的時間。

余婉湄就回老家找他。

這一找,竟然已是陰陽兩隔。

**

人潮湧動的中央大街上,總有一片這樣的角落,幾個畫板支著,背後坐著打扮文藝的畫手,攤位冷冷清清,門可羅雀。

“你畫得好嗎?”

陳煙橋給來人指了指自己旁邊掛著的成品。

“多少錢?”

“五十。”

又是一個問了價走的。

陳煙橋也不在意,自顧自地繼續手裏的活兒。

他筆尖下的,是最熱鬧的中央大街。

他時不時擡眼看看,左邊的防洪紀念塔隔著友誼路高聳著,面前俄式風情的建築帶著年代感,高大的樹木,老舊的地磚像一個個馬蹄,川流不息的行人,那華梅和馬叠爾門前永遠排不完的隊。

有人在他面前停了,看一看他板子上的畫作。

有人看也不看就走了。

周圍多得是,像他一樣,在街頭給人畫像的畫手。

有人接到生意了,手下不停,一邊胡吹自己的成績。

又一個年輕的女人來了,同這街上的姑娘一樣,中央大街就像是個大型的秀場,這裏的女人穿著打扮無一不時尚摩登。連那中年婦女,出門前也要問問自己男人,“你看我洋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