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癡纏

從醫院出來已快傍晚。

天地間,一張鉛灰色的雨幕遮蓋,雨飄得虛虛渺渺。

蔣燃人在副駕駛靠著,闔目養神。他今天穿一件槍灰色的襯衫,紗布裹住右手,血跡在袖口凝成暗紅色。

立夏上了駕駛座,將從藥房買來的藥放到一邊。

塑料袋一聲輕響,蔣燃睜開眼睛,轉頭看了她一眼。

立夏沒看他,長發垂在臉一側。

她兀自發動了車子,打開雨刷器,載他離開這裏。

機械臂在玻璃上動作,聲響時而沉悶,時而尖銳。蔣燃凝視前方寬敞無垠的大道,目光飄忽了一會兒,突然說:“我昨晚醉的不輕。”

“嗯。”立夏應他。

蔣燃自嘲地笑了笑,唇滑開弧度,看窗外,整個人顯然冷靜多了,“發的時候,好像都沒什麽意識……今天醒來,聽說他和她去了機場,才知道自己只是圖一時爽快,我這不是會把她越推越遠嗎?”

“所以你後悔了,是嗎,”立夏平視前方,不帶情緒地笑笑,“明知他們在一起,也要去?”

蔣燃點點頭,沉沉呼吸,“嗯。”

他偏頭看車一側的鏡子。天色沉下,倒映出他一張臉氣色頹頹,半人半鬼。

“我很怕失去她,真的,”他說,“我怕她一言不發地就坐飛機走了,哪怕我知道她不是因為要走才去的機場,可是她和他在一起,跟走了沒什麽差別。”

立夏沒說話。

“那年他們分手,我終於有機會追她,但我知道她放不下程宴北,於是我一再猶豫,話還沒來得及跟她說,還沒好好介紹一下我叫什麽名字,她就離開港城了。”他苦澀地笑起來,被紗布包裹的手拎過那個裝藥的塑料袋兒,“過了很久,去年在國外遇到她,她頭發短了,人也瘦了,漂亮了,感覺跟以前很不一樣了,我心想,她也應該忘了程宴北了吧。結果沒有。”

“怎麽會忘,”立夏接過他的話,嘆一口氣,唇邊笑容緩緩,“他奶奶得了阿茲海默都沒忘了懷兮,他妹妹也沒忘,連你都沒忘,他們怎麽會忘掉。”

“是,是我太天真了。”

“不是,是你太固執了。”立夏立刻否認了他,但她終究也沒再多說什麽,瞥了眼他右手,好笑地問,“你手這樣了,明天還比不比賽了?”

知道她有意帶偏話題,他也順從,看了看自己的手,也有些苦惱了:“是啊,怎麽辦。”

立夏聽他這般語氣更覺好笑:“那你還那麽沖動。”

他低頭一笑,不再多言,過了會兒說:“找個地方停車吧,我想去看個電影。”

“現在?”

“嗯。”

立夏一沉吟。

蔣燃喜歡漫威,前幾天他們還說起,復聯系列要重映了。

“去看復聯麽?”

“還沒上映啊,”蔣燃無奈一笑,好像在責怪她怎麽不關心自己的愛好,可卻並無責怪的意思,偏頭看她時,眼眸明亮,“去看點別的也可以,我就是好久沒看電影,突然想看了。”

他之前對她說過,懷兮對看電影這事兒並不感興趣,他們從未一起過。

立夏沒說話。

“你今晚有空嗎?”緊接著,他便問。

她回頭笑笑,有點兒狡黠,“沒空。”

“這樣嗎。”蔣燃淡淡一笑,也沒多說什麽。

或許他們就是一朝露水情緣,不該有下文的。

“但可以勻給你兩個小時,”她又笑著說,“晚上我得回自己的住處,那家酒店住的我很不舒服,床墊太硬。”

“嗯,”蔣燃沉吟著,唇角半彎,很快有了真切的笑容。他又朝她笑,“那介意多帶我一個嗎?”

立夏轉頭,瞥了他一眼。

蔣燃沒說什麽,仿佛自然地跳過話題。

拿出手機,關了機。

“去看電影吧。”

他說。

-

滿室狼藉。

深藍色的床單與同色款的空調薄被糾纏成一團,亂糟糟地甩了大半在地上,猶如交纏在一起,幾乎分不清人間抑或地獄的他們。

窗簾大敞,懷兮被男人抵在冰冷的落地窗玻璃上,身後冷得像寒窖,身前與他緊密相貼又如燃著熾火無邊的煉獄。

浪潮起伏,呼吸纏繞著呼吸,毫無節律地時而沉落,時而攀高,她就像一只失去了雙腳的飛鳥,只得死死地盤在他遒勁精瘦的腰間,才不至於墜落死去。

可又生不如死。

小雨飄飄搖搖,雨勢已緩,夜色拉開帷幕。

他們來酒店時還是下午,顛鸞倒鳳到幾乎不舍晝夜,彼此都好像有無窮無盡發散不完的精力,從床做到餐桌邊,再到沙發茶幾,又到窗邊。

酒店樓層不高,他們所在的房間在6層,地處鬧市區,兩人這樣依著窗盡情纏.綿,下面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稍一個擡頭,就能將春.色一覽無余。

懷兮都數不清,自己從和他分手後,到底交往了多少個男朋友,她說不出,於是他就這麽一次又一次地索取她,變換一個又一個的姿勢,竭盡全力讓她次次攀高到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