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癡纏

立夏倏然愣了一下,還沒說話,蔣燃似乎看出了她的猶疑,繼續對她笑道:

“不是只有我,還有今天跟你們一起拍攝的Hunter的幾個人,當然還有我們Neptune的。你前天晚上基本都見過的。”

第一句就以“不是只有我”,怪耐人尋味的。

立夏心底無聲笑了笑。

而前天晚上在外灘十八號的Bar Rouge,她的酒量的確驚住了一桌子平日裏自詡酒量不錯的男人們,當時就大呼放過了。

後一層含義過濾掉前一層的心照不宣,立夏收了這個台階,順杆下來,對蔣燃輕輕笑了笑:“怎麽,他們還敢跟我喝嗎?”

“不敢了,”蔣燃與她並肩朝一個方向走去,迎著江岸的風,心情也好了不少,“肯定喝不過你。”

“所以你約我,是為了給他們喝趴下麽?”立夏擡頭笑了笑,恰好迎上他投過來的視線。

溫柔的男人,眸色也溫柔,如天邊星朗。

“不是。”蔣燃說。

立夏一揚眉。

“正好你也一個人,我也沒接到懷兮,大家就一起吧。”蔣燃側眸一笑,說著向前多邁了幾步,直往自己的車走去,聲音悠悠揚揚的,飄了很遠,“程宴北不在,你一個人吃飯應該很孤獨吧。”

立夏不自覺地頓了頓腳步,目送他。

江面,一層連漪推著一層,暈開不遠身披夜色霓虹的樓宇大廈,鋼鐵叢林的倒影。

很近,又很遠。

聰明的女人,都知道在男人面前給自己留三分余地。

第一點就是男人不主動開車過來邀請你,不要自己殷切地走過去上他的車;男人對你未表現出濃烈的好感和性|欲,不要先脫衣服去爬他的床。

立夏什麽都明白。

她也什麽都記得。

不遠處,男人一身西裝,腰杆筆挺。明明身形頎長高大,背影卻被夜色浸得益發單薄。

看了她一眼,似乎在示意。

然後上了車。

一個人吃飯的確很孤獨。

誰不是呢。

誰願意被冷落呢。

立夏也知道,從他打開了“程宴北與懷兮是初戀”這個話題開始,今晚這頓飯的意義,就不僅僅是兩個被冷落的人互相慰藉,簡單的一起吃個飯了。

至少有的東西,或許已經開始變質了。

-

懷兮停下腳步,就在原地這麽站著。

車上男人手臂半搭著車門,一雙狹長眼眸,半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意。

她不動,他那輛橫在面前挺霸道的黑色越野也紋絲不動。

都不知是誰在跟誰較勁。

彼此狹路相逢互不相讓,無聲的劍拔弩張。

就這麽僵持了一會兒,程宴北才笑著問她一句:

“不上嗎?”

不久前,那個今晚要一起赴局,叫做尹治的《JL》執行副主編還打了電話給他,告知了今晚的地址,還說懷兮也在。

特意提了下懷兮,好像在試探著他的反應——一副“若是他介意,可以隨時讓懷兮不來的”的口氣。

好像知道了他們的關系。

也沒什麽關系。

程宴北這麽多年,大致什麽人也都見過。別人話裏什麽意思,他聽個七八分也就能明白。

四天後就是Hunter與Neptune的練習賽,比賽和訓練的事就夠他忙,平日裏他也不會赴這種八杆子打不到的局。就連拍雜志這事,都是俱樂部那邊磨了他好久才談下來的。

若不是這次,他的圈子與她的也全然無交集。

懷兮頗為固執:“我自己能打車。”

說得雄赳赳氣昂昂的,死都不入賊窩似的。

程宴北低了低頭,唇角勾著,慢條斯理地從煙盒裏敲了支煙出來。不急不緩地問:“蔣燃呢,他不是來接你了麽?”

“——程宴北,”懷兮一口咬過他話尾,“你想說什麽?”

男人卻是不惱,薄唇上輕咬一支煙,擡起眸來。

似笑非笑的。

蔣燃是來接她了。

一個多小時前在江岸邊,他與她一起拍攝的時候,蔣燃就在不遠。

他看得一清二楚。

簡直明知故問。

懷兮微微俯身,往他車窗邊兒趴了趴,睜了睜眸。對上他帶笑的眼睛。

她也輕輕一笑,語氣卻是疏冷:“我們感情很好,你別老來旁敲側擊問我這些。”

懷兮懶得再理他,最後疏疏懶懶扔下一句“打車去了”,看也沒看他,包一甩,扭頭就往前方一個丁字路口的方向走去了。

程宴北唇上一點猩紅燃起,煙氣推著夜色,在眼前徐徐鋪開。

他眯了眯眸,望著那一道纖細背影往紅綠燈路口那邊搖曳而去,即將接近那個丁字路口。

她一直向前走。向前走。

不回頭。

一切都是動態的。

夜色在彌漫,時間流淌,車水馬龍川流不息,人來人往,摩肩接踵。

時過境遷。

一晃就是很多年。

她頭發短了很多,露出一截纖細脖頸,從前快長到腰間,垂垂如瀑——就因為他說過一句,她留長發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