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癡纏

臨散場,意興闌珊。

懷兮從剛才開始,興致就不太高了。蔣燃和程宴北都出去了,在座只留下任楠幾個,跟她也說不上什麽話。

程宴北打完電話回來。

他沒直接回自己座位,長臂一撈,拿起搭在一邊扶手上一件黑色夾克。一副要走的樣子。

任楠晃了他眼,立刻問:“宴哥幹嘛去?要走嗎。”

“出去一趟。”

“誒?”任楠想起了什麽似的,興奮了些,“去接你女朋友?”

“嗯。”程宴北穿好外套,束了束領口,挪步要走。

突然又想起什麽事。

懷兮心不在焉地刷著手機,驀地感受到,頭頂覆過來一道陰影。

她下意識擡頭。

程宴北隔著一張桌子,微傾身。

他伸出條手臂,越過她面前,長指按著一個磨砂質地的滾石打火機,滑過桌面玻璃。

他低垂著眼,側臉輪廓分明,鼻梁高挺。

黑色夾克裏穿一件鴉黑色襯衫,紐扣松在第二顆,領口隨意散開,襯得下頜線條幹凈,脖頸修長。

他生得高大,披拂四周昏昧的光,如此突然傾壓過來,一瞬間,侵略感與壓迫感都稍足。

懷兮沒躲,反而直勾勾地看著他。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視線也掠過她一眼。

他嘴角虛勾著,不知是笑還是不笑。神情依然淡漠。

他隨動作漸漸地起了身,收回打火機的同時,也收回自己不經心一瞬的視線。然後將打火機裝入外套口袋,轉身就走了。

任楠看他背影消失在露台盡頭,轉頭對懷兮說:“這下熱鬧了,我宴哥的新女朋友一會兒就來了。”

懷兮不經心看了眼那個方向,一手托下巴,拿著個吸管兒,攪著面前那杯她再沒動過的氣泡蘇打。

冰塊兒沉底,厚厚一層,還沒化。

叮叮當當的。

“剛燃哥說你也是港城人?”任楠跟她攀談起來,“我家也是港城的。”

懷兮眉眼淡淡的,“不是。”

“誒?”

“大學在港城,”懷兮解釋著,“家在南城。”

“噢——港城和南城,一北一南的還挺遠,”任楠想起了什麽似的,“我宴哥好像也不是港城人誒……他也是南城的,大學也是在港城讀的。”

任楠一思量,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怪不得剛才燃哥說你倆可能認識呢!一個城市出來,又在另一個城市讀大學,你們那地方也不大吧——哦對了,你們年紀也差不多……”

懷兮聽他大驚小怪了一通,輕笑一聲,“這樣就必須認識了嗎?”

“也不是吧,”任楠笑了笑,說,“就不論這層,你現在是燃哥女朋友,他倆關系那麽好,燃哥又是他大學學長,還是俱樂部時期的同門師兄,大家這麽一來二去,四舍五入的,可不就算認識了嘛!”

任楠絲毫沒注意到,懷兮手下攪動冰塊兒的動靜跟著她一齊若有所思地停了須臾,他自顧自地拿來杯子,倒滿了酒。

還大咧咧地碰了下懷兮面前那杯氣泡蘇打。

“叮當——”一聲脆響,敲回懷兮的思緒。

任楠舉起杯子:“按理說!每次燃哥帶女朋友來,我們都要敬酒的。你看你剛才也沒喝,滿桌人就你跟我宴哥不喝酒了——給點面子,今天也算大家交個朋友。”

懷兮輕勾唇,禮貌地笑了笑。

她一手撐腦袋,隨意拿起杯子,碰了下他的,看任楠將那一杯酒仰頭全喝了,她唇只挨了下杯口,就放下了。

-

懷兮去外側走廊找了處靠窗通風的地方。

入夜,前來盡興的一波連著一波,人來人往的。身後不遠處的電梯叮叮當當的響。

持續一晚上的煩躁感,在她看到手機界面顯示出銀行卡余額時,一瞬間達到了頂峰。

卡裏只剩兩千多塊。

她呼吸一下都不順暢了。

還將屏幕亮度調到最高,仔仔細細地端詳著那個“2”前面是不是少了一位。

如果沒記錯,上月她從巴黎回來,身上還有小兩萬的存款。

昨晚吃飯,黎佳音看她點了一大堆時蔬和低卡食物,還憤慨地評價她,除了在花錢和換男朋友上毫無節制之外,其他方面的自制力簡直強到堪比柳下惠,從不拜倒在任何高熱量的石榴裙下。

她在模特圈糊了這麽久,一度被邊緣化,一年多以來都無秀可走,沒商業活動參加,挨不到T台,身材卻還能保持得這麽好,連消愁澆悶的酒精都幾乎不碰,也有定時去健身房的習慣,強大的自制力是一大功臣。

但這一年多裏,懷兮也失去了頗多。

從前在圈中當紅之時就被吹捧出了一身的陋習,花錢大手大腳慣了,存款再多也經不起她揮霍,就這麽不知不覺見了底。

她從未為一時的捉襟見肘而深感心煩過,尤其是前陣子尹治還提供給她去《JL》試鏡的機會,更讓她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