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癡纏

懷兮聽了這話深感可笑,不由地也停了停步伐。

從今晚她出現在Bar Rouge到現在,蔣燃就一直在用這種口吻頻頻地激怒她,試探她。

試探她所有的情緒,試探她面對程宴北時的反應。

試探她還在不在乎。

何必如此?

大家都想片葉不沾身,也都明白片葉不沾身的規矩。

可此時偏偏多了一層計較你瞞還是我瞞的心思在裏面,暗度陳倉心懷鬼胎,讓一切都從這個晚上開始悄悄變了質。

懷兮到現在還弄不明白昨晚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為什麽她用“蔣燃”的名字拿的房卡,同時能打開程宴北的房門。

她突然心煩意亂。

不喜歡別人瞞她事情,因此惱火慍怒的是她,有所欺瞞的,也是她。

懷兮甩開了他的手,朝剛才立夏和程宴北消失的方向去了。

不長不短的一段路,周遭一片暗沉曖昧的紅,仿佛向一個隱秘的,晦澀的,不可告人的異域國度偷渡的暗河,載著她,推著她,無所目的地飄搖。

露台上聚集了更多人。

聽說今晚外灘有活動,從這裏眺望,視角絕佳。

燈火朦朧之下,衣著各異的男男女女簇擁在一起,耳鬢廝磨,曖昧低語。觥籌交錯之間,這一處旖夜,也益發濃了。

懷兮回去拿外套和包,一桌人又聚了個全。

還多了剛離開片刻的程宴北,和那個挽著他從電梯中出來的女人。

是他的女朋友。

他換了位置,坐到另一頭去,好像是刻意避開了剛與她離得極近的座位,疏懶地靠在一邊,長腿隨意抻開。

面容疏漠,沒什麽情緒似的。

立夏一襲優雅白裙坐在他身邊,身後半環著他臂彎。她將倚不倚的。快及腰的長發掠過他袖口下袒露出的一截小臂。

懷兮來之前這邊,氣氛就炒熱過一通,咋咋呼呼,開著無傷大雅的玩笑,如此已經你一杯我一杯地又喝了起來。

立夏也玩兒的開,一來就直奔主題。她酒量好,人也熱情,沒一會兒就喝了一圈。

程宴北還是一杯也沒碰。

懷兮想低調些,避開他們視線,拿了自己東西就走,卻還是被眼尖的看到,嚷嚷了句:

“蔣燃和他女朋友也回來了!”

蔣燃一直跟在懷兮身後過來,聞聲迎上眾人,點頭笑了下:“剛出去了一下。”

然後就捏住了懷兮手腕兒,擋住她的去路。

他力氣意外地大,死死扣住她,肩膀抵著她,她想擡腳都走不開。

他在她耳邊,笑著問:“你有多怕見到他?”

懷兮擡頭眼神恨恨的。

“你到底怎麽了?”蔣燃又笑著問,“不是不在乎嗎?”

“怎麽了啊?要走嗎?”有人察覺到他們之間的異樣,高聲問,“這不來全了嘛,再喝幾杯啊——”

不久之前她跟蔣燃劍拔弩張差點吵起來,在場有幾人也都看在了眼裏。

“蔣燃,哄哄你女朋友啊——還生氣呢?”

“不就一個房卡的事兒嗎?”

“都怪任楠,趕緊跟人燃哥道歉——”

七嘴八舌的,卻攪得懷兮心緒更加混亂。循著一眾熱鬧,她擡眼,向一個方向看去。

坐在暗處的男人,竟也在看著她。

他黢黑的瞳仁透出幾分好整以暇的散漫,單眼皮弧度淡漠,仿佛只是不經意的一瞥。

可又像是,蓄謀已久的窺視。

很像是在看她的笑話。

就像昨晚一樣。

大家都知道,分手後,過得糟糕,過得狼狽的那個,總要被另一方在心底嘲笑的。

誰都知道。

昨晚給錯房卡的事兒已在大家中傳了一圈,你一句我一句的,中間還牽扯了個程宴北,立夏聽了難免疑惑,向後靠到他懷中,問了他句:“他們說的什麽房卡?”

程宴北收了收視線,垂下眼,微微向前撣了撣煙灰,語氣淡淡的,“沒什麽。”

“真沒有?”立夏狐疑。

“嗯,”他淡聲,“已經解決了。”

立夏一時也不好問什麽了。

這時,蔣燃也牽住了懷兮。他溫熱的手掌握住她冰涼的指尖,聲音緩緩的,像是在哄她:“大家都不想難堪,你也不想吧?又沒人知道你和他的事。”

懷兮不說話。

“你現在反應這麽大,會讓人看笑話的,是不是?”

一語中的。

懷兮不喜歡被人看笑話。

誰都不會喜歡。

-

氣氛熱鬧,酒過三巡。

一群人喝著喝著,玩起了真心話遊戲。

立夏酒量不錯,人也會玩兒,白裙搖曳一圈,很快跟大家打成一片,當然也騙了不少不走心的“真心話”出來。

“我以為副隊的女朋友是個葷腥不沾的清純掛,沒想到這麽能喝。”Hunter的許廷亦喝得面赤,徹底折服到立夏酒量之下,連連擺手,“真的喝不動了……喝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