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第2/4頁)

她上輩子死在距今五年後。雖並不知自己死後又發生了什麽事,但她很清楚地記得,截止她出事那時田嶺都還沒反。

就算她的重生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某些細節進程,但從田嶺目前言行和態度看,他此時也沒有完全準備好。

一切都還來得及。

——

大家明日都還要上值,談到子時過半便散了。

管事湫娘早已將三座客院都安排妥帖,今夜顧子璇心事重,便也不笑鬧要與雲知意同睡,安分地在婢女帶領下去了為她準備好的客院。

薛如懷也無話,跟隨侍僮往另一座客院去。

霍奉卿伸手捏住雲知意的衣袖晃了晃,眼簾半垂:“我送你回去吧?”

雲知意扭頭看向他,似笑非笑:“我從這裏回寢房不過百步而已,不必多此一舉吧?而且,容我提醒霍大人一句,這是我家,哪有客人送主人的道理。”

“那就,你送我回客院?”霍奉卿錯開目光,佯裝無事地擡眼望天,一本正經胡扯道,“天黑了,讓客人獨自走夜路,不妥。”

心知他這是有話要單獨說,正好雲知意也有件事要與他談,便懶得計較他的胡說八道,吩咐人去通知沿路的侍者、暗衛全撤開。

雲知意望著他的側臉片刻,也一本正經地擡手示意:“霍大人,請。”

今夜為霍奉卿安排的客院在最西面,出了北院行百余步後,還要經過一段長長的回廊。

白日裏下過雨,此刻院中石板上還有水漬,雲知意怕腳下打滑,每一步都走得很慢很穩。

霍奉卿先是握住了她的手腕,見她沒有甩開,心下稍安。

大掌慢慢滑下去,最終與她十指交握,直到走進廊下都沒有松開。

因今夜有客之故,廊中燈火通明。

一盞盞紅燈籠在廊檐下排著隊,紅光交互,為這黢黑的夏夜添了別樣華彩。

四下裏的閑雜人等早已聽雲知意的吩咐退下,只有呼呼風聲搖動樹木枝葉的動靜。

嘩啦啦嘩啦啦,正如某人此刻忐忑的心音。

霍奉卿幹咳一聲,語氣聽起來還算鎮定:“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問我?”

“裝,你接著裝,”雲知意斜斜乜他,幹脆利落地將話挑明,“以霍大人的縝密,若不是刻意為之,方才是絕不會漏了口風的。難道不應該是你有話要同我解釋嗎?”

這家夥方才對薛如懷說,“雲知意近期會著手籌備與淮南、慶州聯合疏浚瀅江河道”,這件事,她目前只對自己的兩名屬官講過。

先前那個瞬間,她曾疑心霍奉卿會不會和她一樣,也是重生而來。

但她隨後轉念想想,立刻又推翻了這個念頭。

上輩子的霍大人手段比如今刁鉆激進得多。若他也是重生而來,挾兩世為人的經驗與智計,這兩年與田嶺之間的爭鬥絕不會才到目前的局面,哪需等她來抽絲剝繭才湊全田嶺的布局圖謀?

排除“同樣是重生的”這種可能後,事情只有一個解釋:狗竹馬一面在她面前低眉順目、裝乖黏人,背地裏卻也在她身邊埋了眼線!

——

面對雲知意的單刀直入,霍奉卿抿唇默了片刻後,心虛弱聲:“抱歉。其實,不是只針對你一人。州丞、州牧兩府好些要員身邊都有。”

他是今夜根據雲知意所言種種才將田嶺的圖謀拼湊完整,但他並非今夜才決定與田嶺為敵。

從兩年前應下盛敬侑的延攬那天起,他就很清楚自己的對手是田嶺。

他加入這場戰局比所有人都早,許多事自然是做在前頭的。

州丞府左長史這個位置上的人原是劉長青,後來劉長青告老還鄉,雲知意才回來接任。

這是州丞府第二把交椅,對扳倒田嶺算是至關重要,他不可能半點動作都不做。

雲知意向來厭惡“黨同伐異、不幹正事”。

背地裏在州府要員身邊安插眼線,這手段著實不磊落。若往大了說,這幾乎是在挑釁律法規制。霍奉卿哪敢讓她知道?

卻沒料到,雲知意在察覺田嶺的圖謀後,一反從前那種“非黑即白”的固執,選擇了成為他的同路人。

既是同路人,這事就不能再瞞下去,否則往後很容易“誤傷友軍”。

霍奉卿目視前方,握著雲知意的手緊了緊。“無論這個位置上的人是誰,我都不能不設防。”

雲知意扭頭盯著他的側臉,目光須臾不離:“那,在我接任這個職位後,你想過要撤掉那些眼線嗎?”

借著廊下燈籠的熒熒紅光,可以清晰看到霍奉卿的喉結滑動了數下。

他停下腳步,轉身面對雲知意,惴惴直視進她的眼底。她不閃不避地回望他,神色平靜,看不出心中作何想法。

霍奉卿深吸一口氣,雖忐忑不安,但還是選擇了開誠布公:“沒有想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