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第2/5頁)
雲知意素來不愛紮堆,如今又主持著均田革新這樣的大事,本身有許多事要忙,尋常官員也不至於拿這小小傳言到她面前求證說嘴,所以她並不知事情已傳得沸沸揚揚。
下午與農政官商談了多時後,雲知意身心疲憊,盯著卷宗稍作思忖後,便出門去見州丞田嶺。
府衙第三進內的正北小院專供田嶺處理公務,清風雅靜,除院門口站著兩名護衛武官外再不見旁人,完全不同於前面的首進、二進院那般忙碌嘈雜。
按規制,尋常官員需得田嶺召見才能進入這院,但雲知意的官階是直接向州丞稟事的,因此可以隨時前來。
她像平常一樣熟門熟路走向院門,卻被護衛客氣攔下。
左側護衛上前半步,恭敬執了武官禮,低聲道:“煩請雲大人留步稍候片刻,田大人正在與人議事。”
雲知意此刻要找田嶺說的事並不緊迫,況且凡事總要講個先來後到。於是她頷首,隨和笑應:“好。”
語畢,便退到院門旁的樹蔭下站著,擡頭遠目。
在漫長而枯燥的等待中,雲知意漸漸走神,不知不覺又想起昨日與霍奉卿的爭吵。
經過一夜又大半日,雲知意對昨天的事已經冷靜許多。
以她對霍奉卿的了解,那家夥轉頭去推動沒什麽好處的合作辦學,多半有什麽隱情。
但理解歸理解,生氣歸生氣,這是兩回事。
午後日頭熱辣,五月蜩鳴喧囂如湯沸,使人心火愈發煩旺。
雲知意咬著牙根,心中惡狠狠地冷笑:若那小狗賊今日散值後來賠禮並解釋,定先將他吊起來在太陽底下曬成狗肉幹,然後再聽他怎麽說。
若他不來……
那就扒皮燉狗肉湯吧。
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口細碎而急促的腳步聲拉回了雲知意的思緒。
她循聲扭頭,驚見陳琇頭低低的,以絹捂面做咳嗽狀,小步快跑著離去。
望著她在烈日下稍顯狼狽的背影,雲知意驚詫了。
要知道,為官者言行舉止有許多條條框框的約束,全都白紙黑字寫在《大縉律》裏。
“身著官袍在州丞府內掩面疾奔”,這種事可大可小,若被風紀官員看見並呈文糾錯,挨訓是不可避免的。
若趕上風紀官員強硬較真,挨訓之後還得罰俸,甚至會在當年的官員考功評價上得一兩句惡評。
陳琇向來言行謹慎到近乎拘束,連稚嫩青澀的求學時代都少有不當舉止,此刻這是個什麽狀況?
雲知意以指尖抵了抵額心金箔,疑惑茫然,最終還是理不出個頭緒。
於是她搖搖頭,舉步入院。
——
田嶺的辦事廳設在北院中堂,此刻並沒有關門。
站在石階下的屬官看到雲知意,見禮過後,趕忙上去,站在門口向田嶺通秉。
未幾,屬官回身擡手:“雲大人請。”
雲知意頷首,拾級而上,邁過門檻時一擡頭,就見田嶺笑得勉強。
他道:“若你沒來見我,我倒要命人來找你了。”
語畢,擡手示意她坐下,揚聲喚人上茶。
他沒提陳琇,雲知意也不多嘴,只將滿心疑惑憋住,落座笑笑:“是為了我昨日找霍奉卿吵架的事?”
“你還好意思提?風紀官的呈文今早就擺在我案頭了,”田嶺沒好氣地笑瞪她,順手從堆疊在案頭的公文中抽出一份放在她面前,“均田革新的事不夠你忙?好端端的,你找他吵什麽架?”
雖話裏話外是不認同的意思,但語氣神情卻是另一回事,顯然並沒有因為雲知意找霍奉卿吵架的事生氣。
雲知意“嘖”了一聲,倒沒傻到和盤托出,七分真三分假地摻著答:“還不是為了學政司。‘聯合辦學’將官醫講堂納入鄴城庠學,最後若是沒辦好,庠學是要擔主責的。庠學若是出岔子,這不得把學政司拖下水麽?我就是去探探虛實,看他是不是故意給學政司挖坑。”
“那你探出來了麽?”田嶺隨口笑問。
雲知意撇撇嘴:“他就是個蚌殼精,口風緊得很。”
田嶺對這個結果顯然並不意外。他揉著額角笑嘆:“你說你,吵架就吵架,摔他辦事廳的門做什麽?若單只吵幾句,咱們還能強辯是‘溝通時太過激動’。你這一摔門,風紀官不能裝聾作啞,我也不好護短太過吧?”
“我就是氣昏頭了,走時關門手重了些,”雲知意訕訕低笑,“您也別為難,該訓訓,該罰罰,我沒二話。”
田嶺無奈,搖頭笑睨她:“這可是你說的啊。那就罰你回去反省五日,如何?”
明罰暗賞,讓雲知意在家歇五日,既對風紀官有交代,正好也錯過月底旬會,免得與霍奉卿又當面起沖突,倒是一舉多得。
雲知意心領神會地承情:“遵命。”
“那就這樣。你找我什麽事?說吧。”田嶺縱容地笑瞪她,仿佛看著自家一位頑劣小輩。